赵平手里拿着一台笔记本。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早已经料到了，当不分青红皂白的网络暴力如洪水猛水一般席卷而来时，老头们的老心脏，绝逼无法承受这种残酷的暴击。
作为整件事的罪魁祸首。
有责任、也有义务来安抚这几个老头的情绪。
赵平把笔记本放到荣山的办公桌上，打开网络暴力最集中的原帖，道：“这里是第一战场，所有火力都是从这蔓延出去的。”
“能删了这个帖子么？”荣山急哄哄地问。
“当然可以，找人删帖是最低级的手段。”赵平道：“也正因为这种手段太过低级，所以我们不能这么做，得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为什么？难道在网络上删个帖子还要讲战术？”
荣山一脸懵逼地望着赵平。
围在一边的幸博安与丁茂德也是一样，迷茫，对赵平的行为表示无法理解。三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集聚在赵平身上。
赵平笑道：“现在，我们已经完全处于战争漩涡的中心，但凡是倾向于我们这一边的友军，眨个眼的功夫就会被四面八方所涌来的唾沫所淹没。现在已经没人敢替我们说话了，我们已经被围困在孤岛上。这么讲应该明白吧？”
“不明白。”
荣山老先生还是迷糊得可爱，摇起了脑袋。
赵平笑了笑，解释道：“现在我们已经孤立无援，是全民攻击的目标。如果我们在这个时候找人删帖，或者是雇水军反击，那样只会落人口实，给敌军留下进一步剿杀的借口。所以得忍，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有道理。”
幸博安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对荣山道：“老家伙，网络战争并不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咱这些老古董的思维，跟他们年轻人没法比。听赵平的吧，安心等反转，别再毛毛躁躁地瞎嚷嚷，吵得我烦。”
“嗯。”
丁茂德不置可否地点头附和着。
荣山老白眼一瞪，气呼呼地回嚷着：“这都快要被人一锅端了，还等？最好别让我知道敌军的主帅是谁，不然，老头子我做鬼都不放过他！”
一席怒吼，把赵平给弄得啼笑皆非。
东方教育研究会的这几位老宝贝，也就是荣山老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换成其他人，他们是打死都不会这么放飞自我的。
赵平正想再安慰他两句，幸博安桌上的电话响了。
他拿起来喂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就嗯嗯嗯地点了几下头。然而，当他放下电话的时候，整个表情都崩了下来，虽然带着微笑，但明显是苦涩的味道。
荣山惴惴不安地问：“老家伙，怎么了？”
“是党支部打来的，他们让我过去交待一下问题。”天都黑了，这么晚了还打电话过来，别说是三位经验老道的老家伙，就连赵平都预感到了事情的不妙。幸博安简单收拾了一下几份文件，临走时，他轻拍赵平的肩膀，含笑鼓励他：“加油，我会尽量拖延时间，争取拖到明天上午九点钟。”
“幸老，您放心，我不会令你失望的。”
赵平很明白，幸博安这是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在明天早上九点之前，如果不能把网络上的负面舆论压下来，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在幸博安被党支部叫走之后，赵平也离开了北大，开车赶去东四胡同接叶穹。路上他接到了周若倩打来的电话，说买了全明星演唱会的门票，约他去鸟巢看演唱会。在电话里，他听得出来，周若倩很期待他的出现。
但他却只能拒绝。
在挂完电话后没多久，周若倩又发来一条信息，字字忧伤地问：“你知道有多少人在追吗我？”
赵平没有回复。
作为北大新一届的校花，瞎子都知道，每天都有无数狂蜂浪蝶追在周若倩的石榴裙后面打转，渴望女神的垂青。
赵平不傻，明白她的意思。
可现在他真的没时间去看什么演唱会。幸老等人躬耕于北大，为教育事业倾尽了大半辈子的心血。现在大厦将倾，哪能置身事外。
晚上十一点半。
赵平接到了叶穹，不过不是在事先约好的东四胡同，而是在望嘉湾小区的门口。叶穹上车时，左眼角带着一大片淤青，右胸口也有一个湿漉漉的脚印。
“被人揍了？”赵平惊讶地问。
“我这可是为你舍生忘死，记得欠我一个巨大的人情，60万也买不来的那一种。”叶穹坐在副驾驶位，一边揉着肿痛的眼角，一边吐槽：“笑个毛线。”
“谁叫你这么晚去找韦初霞。”赵平趣笑道：“之前可是你自己说的，现在的她，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她没吸干你，算你走运。”
“切！如果不是为了保护证据，你以为我打不过她？老子如果一摄像机砸过去，分分钟可以放倒她。”
“得了吧你。”赵平鄙视道：“瞧瞧你胸口这个脚印，赤脚印，当时她刚从洗澡间出来吧？打着赤脚，身上应该还围着浴巾。你不会直接扯她的浴巾啊？只要你扯了浴巾，她立马方寸大乱，哪顾得上揍你？你这明明是属于智商欠费。”
“我可没你那么卑鄙。”
“所以你活该挨揍，跟舍生忘死没有半毛钱关系。”
“欠正你欠我一个人情，你管我是不是舍生忘死。”叶穹将收集来的资料交给赵平，又一本正经地说道：“刚才我以记者身份去找她，主要是想探探她的口风，想核实一下这些资料的可靠性。她的临场反应很激动，应该是真的。”
赵平打开文件袋一瞧，里面有一堆相片。
而且每一张相片的背面都注明了发生的时间与地点，详细记录着韦尚英语培训机构成立之初，韦初霞与昔日当权者权钱交易的画面。
除了相片之外。
还有几份合约复印证，以及韦尚英语培训机构这些年的缴税清单。
看到这些触目惊心的资料，赵平着实震惊了一把。想不到韦初霞还是一个逃税高手。这些资料要是捅出去，只怕韦初霞别想再翻身。
“她这些违法证据，还有没有别人知道？”赵平问。
“除了你和我，就剩沈尚春。”叶穹道：“沈尚春被韦初霞踢出局之后，心里也一直憋着一股气，一直想报复韦初霞，但又不敢。”
“沈尚春有什么顾虑？”
“他儿子还在韦尚工作，而且身居要职，怕牵连他儿子。”叶穹得意道：“知道我是怎么逼沈尚春交出这些证据的么？”
“你手上握有沈尚春的犯罪证据，互相交换。”
“跟你这种聪明绝顶的大学霸聊天，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你就不能假装弱智一回？”叶穹白眼一瞪，郁闷之色跃然于脸上。
赵平笑而不语，低头翻看着资料。
叶穹又道：“其实也算不是上沈尚春的犯罪证据，他只是在韦尚掌权的时候出了个轨而已，而且恰好被我拍到。重点是他怕老婆，而且他老婆特喜欢翻陈年旧账。如果出轨的事让他老婆知道，那他一定会生不如死。”
“我对这些八卦不感兴趣。”
“懂，你只对韦初霞感兴趣。”叶穹邪笑道：“刚才你猜对了，她身上真的只围一条浴巾。腿又白又长，胸也大，全身水灵灵的，皮肤超好，一点也看不出是三十多岁的人。如果你现在上去跟她切磋切磋，应该会有终身难忘的体验。”
“你丫的不去当娱乐记者，真是屈了个才，当什么教育新闻记者。”
赵平收起文件，起动了车子。
望嘉湾小区楼上的风景或许很赏心悦目，但那不是他追求的理想。现在已经将近午夜零点，离终极战还有九个多小时。现在战争的利器已经掌握在手里，那在接下来的这九个小时里，他只想放飞自我，去做一些自己做想的事。
半路上，赵平把叶穹赶下了车，全速赶往鸟巢。
时间刚刚好。
赶到鸟巢的时候，盛况空前的全明星演唱会刚刚结束，密密麻麻的人群正从鸟巢出来，个个余兴未尽，谈的都是自己的偶像。
赵平坐在车里，拨通了周若倩的电话：“出来了没？我在门口等你。”
“这么晚了你还来干嘛？我自己会打车回去。”她的语气中，明显带着一丝幽怨，却又不舍得挂断电话。
赵平扭头望去。
这才发现她就在不远的灯火阑珊处，正东张西望寻觅着。那窈窕倩影，恰如《诗经》中所写的那样：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人间最美的风景，莫过于此。
“站那别动，我马上过来。”
赵平挂了电话，下车后，快步超她走过去。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一个保镖模样的西装男，捧着一大束鲜玫瑰花走了周若倩前面，对她前倨后恭，尊敬有加。
“周小姐，回家还是回北大？张少让我来送你，这是张少送你的花。”
“不用了，有人来接我。”
周若倩没有接对方奉上来的鲜花，这时她已经看到了赵平，快步朝赵平走过来。保镖男扭头一瞧，显然，他一眼就认出了赵平，顿时怒形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