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蛇案（11-15）
第十一章
道士看病留谶语，
二毛打鬼夜惊魂。
神蛇出庙喷怒火，
吓杀一对尴尬人。
德贵想了想，说不清楚。老人叹口气说道：“听说前天湾里来了一位云游道士，来宝娘赶紧叫来宝把他请到屋里给余征看看。”
那道士见了余征，口颂“无量天尊”，接着嘟嘟噜噜念道：“电母雷公，速降神通，随我除病，轰轰隆隆，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道士念完，将拂尘在余征身上一掸，说道：“病已无大碍，恢复须等待。”
临走，道士留下四句话，说日后定当应验。
忙忙碌碌苦中求，
财欲熏熏无尽头。
一旦神虫归正位，
恶鬼缠身便可休。
两天后，黄家湾的大塘埂上立起了一座小庙。庙虽然说不上高，仅有八九尺。但是，屋顶的设计一点都不马虎。砖封沿，瓦冚汇，槐草缮顶。特别是左右两个高高的脊头，翘得那么夸张那么对称，让这座小小的建筑更具有庙宇的形象和气魄。
蛇庙的四周有几个人在清理垃圾，德福说：“庙修好了，等明儿再买一口排缸就可以把蛇请到这儿来了。”
“是啊，有了神蛇庙，以后有个什么祈求就可以到这儿来上香啦！”德华说道。
“听人说，这大塘里有鬼，这鬼是不是怕神啊？”柳豹问。
“当然怕神了，神是比鬼高一个级别的。”德华说道。
德华平时爱跟二毛开玩笑，今天看着二毛闷闷不乐的样子说道：“二毛，今天看你怎么不高兴啊，是不是昨天晚上老婆难为你啦？”
“哎！就是有点不高兴，嘛，好端端的，昨天夜里我的猪娃儿少了两个。”二毛说道。
“噢哟，那可是个大事，好好的猪娃儿怎么会少两个呢？”金帛尤说道，“有多大啦，值好多钱吧？”
“十多斤了，再有十天就满月了，一家人的穿衣戴帽就指望它们呢！”二毛说道。
“哎，你不说我都忘了，早晨起来我的鸡也少了两只。”德州说道。
“我听娘说，我的也少了两只耶！”柳豹说道。
“少两只鸡都是小事，可能是被黄皮子拖走嘞，可是我这十多斤的猪娃子怎么会少呢？”二毛怎么也想不通。
嘛！今晚老子非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祸害我的猪娃子。二毛心里暗暗盘算着。
二毛的猪圈在院子的西南角，圈门朝东，跟厨屋错对门。吃罢晚饭，二毛将老母猪喂饱了赶进猪圈，看着还剩下的六个猪娃子也都跟着进了猪圈。他把圈门关好并用门栓栓住。等家人都睡了，二毛拿了把铁锨进了厨屋。他将厨屋门虚掩着，留了一条缝，透过门缝可以看到猪圈门。可是他觉得门缝离猪圈有点远，好像看不清楚。他又来到厨屋南边的一扇窗户边瞅了瞅，正合适，窗户几乎跟猪圈对门。这个窗户不大，没有木做的窗棂，只有立着的三块砖头。冬天的时候，这个窗户是用稻草把子塞着的，到了夏天稻草把子被扯掉，窗户才是通透的。
选好了瞭望口，二毛握着铁锨把，靠在窗户边，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猪圈门。
开始，二毛还能够精力集中，聚精会神地盯着猪圈门，可是，慢慢的，他就感到了疲劳。两个眼皮直想打架，握铁锨把的手也有些疼痛，靠在墙上的肩膀也有些受不了了。他悄悄地离开窗户，放下铁锨，站在那儿活动活动身子。然后又回到窗户边继续盯着猪圈门。
大约到了后半夜，月亮已经下去了，猪圈门前显得朦朦胧胧的。二毛更是困得不行，眼睛一睁一闭的。突然，一溜黑影出现在猪圈门前。二毛猛的打了个寒颤，瞌睡早吓得无影无踪。他两眼瞪得溜圆，只见有两条大的，跟小狗那么高，比小狗长。四条小的，跟大狸猫一样。这时，一条黑影突然站起，跟猪圈门那么高，不知怎么搞的，猪圈门就开了。黑影鱼贯而入，进入猪圈。就听老母猪“灰儿灰儿”乱叫，猪娃子也是拼命地尖叫。
二毛不敢怠慢，提着铁锨冲了出去，到了猪圈门前，“呃呔”地一声怒叱，既是给自己壮胆，又是为了吓唬那些黑影。几条黑影一听有人，突然上蹿下跳，猪圈里顿时弥漫着一股腥臭味。两条大的黑影窜上圈墙立起身看了看，身子一缩不见了，几条小的想从圈门逃窜。二毛瞅准时机，举起铁锨重重拍下，就听“啪嚓”一声，接着“吱哇”一声惨叫。一条黑影在地上四爪弹动，拼命挣扎。二毛慌忙举起铁锨又连拍了几下，黑影终于一动不动一命呜呼了。
外面的动静早已惊醒了屋里人。老婆端着油灯走了出来，说道：“打住没？是什么鬼东西？”
二毛好像出了一口恶气，骂骂咧咧地说道：“嘛，狗日的有一群，两个大的跑了，四条小的只打死了一条。来，照照看到底是个什么鬼！”
老婆举着油灯，二毛用铁锨将那东西翻过来翻过去仔细看了看，只见那东西状若狸猫，头大嘴尖，四肢短粗，皮毛乌黑，尾巴发白。看了半天，二毛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腥臭气味熏得老婆直捂鼻子。
“看出来没，这到底是什么啊？还这么臭。”老婆说道。
“看不出来，猫不是猫，狸不是狸，水耗子又没有这么大。真不知道是什么。”二毛说道。
“好了好了，快把它铲出去，等明天叫大伙看看，它到底是什么。睡吧！”老婆说道。
二毛铲起那东西，扔到院外的椿树杈上。
第二天一早，二毛正准备将那东西弄到饭场去，让大家看看到底是什么。可是，他在椿树上春树下找来找去连个影儿也没找到。
“嘛，这真是出鬼啦！明明打死了，怎么会无影无踪了呢？”二毛想不明白。
吃饭的时候，二毛在饭场里讲了昨夜“打鬼”的故事。大家听了唏嘘不已，唯一遗憾的是，没能亲眼目睹那东西到底长什么样。
中午的时候，金帛尤差人从朱家店买回来一口排缸，还有一尊香炉。德福柳豹把它们抬到庙里，然后把缸栽在供案的后面，把香炉擦了擦摆在供案上。
排缸跟装粮食装水的缸不同，它口大肚大个子矮，一般都在粉坊豆腐坊里做吊缸用。下面栽一锹深，缸口离地面就剩不到二尺了，这样蛇一翘头就很容易进入缸里。
傍晚的时候，德贵回来了，带着过河时找打鱼人要的小鱼小虾。他把这些鱼虾倒进挖回来的小盆里，蛇看见了吐着红红的芯子探了探就吃了起来。德贵看着蛇狼吞虎咽的样子说道：“看来你是饿了，吃吧吃吧，等吃饱了，咱们搬到新家去！”
蛇很快就把鱼虾吃完了。德贵端起小盆准备领蛇出去。突然，他觉得小盆有些异样，哪儿不一样呢？他仔细端详一下，原来，小盆上的锈迹不见了，铁盆好像变成了铜盆，端着也比原来重了许多。
正在这时，就听门外有人喊道：“德贵，走啊，把蛇请到庙里吧！”
德贵赶紧把小盆放在供桌上，答应一声就领着蛇出去了。
门外早已等候许多看热闹的人。德贵走在前面，蛇昂着头跟在后面。人们看着椽子一般粗细的神蛇，心里又多了几分敬畏，都自觉地排成长队跟在后面。走在队伍的最后的是一个尖嘴猴腮龅牙子的人。他有五十多岁，走起路来轻手轻脚像一个年轻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金帛尤的表弟，梅花店的“小时迁”肖凤翎。
肖凤翎的前面就是金帛尤，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听得见的悄悄话，有时候还指指点点的。
德贵来到庙前，蛇也跟着进了庙。蛇在庙里哧哧溜溜转了一圈，然后钻进缸里试了试。德贵看着蛇的动作简直就像一个刚刚搬进新房的人，东瞅瞅西瞧瞧，然后在新床上躺一会儿一样。
“怎么样，舒服吧？”德贵说，“今日咱黄家湾为你修庙，但愿你，来日有求必应多送福报。”
蛇似乎听懂了德贵的话，朝德贵吐了吐信子，又从排缸里钻了出来，来到德贵跟前，用头蹭了蹭德贵的手，便朝门外爬去。
围观的人们一看蛇出来了，赶紧朝后退。只见那蛇翘首昂头，目露凶光，火红的芯子频频吐出，犹如燃烧的火苗。它朝着塘埂西头越爬越快，吓得站在西边的肖凤翎和金帛尤连连后退，心里暗暗叫苦道：“我的娘啊！你就这么神吗？难道知道我们是咋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