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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初婚

    外边的人想进来,里边的人想出去。

    太阳已移至北回归线,又进入盛夏季节。黑夜也变得极短了,又将迎来三伏天,气温已升至零上三十几度,连续几天没下雨了,又干燥、又暴热,晒得人火辣辣的,植物吸收着这热光进入了快速生长期,也是夏菜成熟的旺季。

    一缕霞光从窗帘的缝隙射进屋内,她一轱辘爬了起来,和奶奶做好饭,吃过饭就匆匆的向生产队赶去。

    她们六位同学约好了今日到生产队报到。生产队男女四十几名劳力早已聚集生产队院内。看着她们六位的到来,都把目光投向了她们,特别是她穿着的确凉衬衣,带着凉帽,披着秀发,更把别人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

    刘青队长用目光扫视了她们一眼,开始分配工活,第一组妇女回去取剪子去北地剪茄子底叶;第二组妇女去东地薅稻地杂草;两组男的都回去取铁锹去东稻田地修畦埂子。劳力随之散去,有的走时还回头多瞅她们几眼。

    只有她们六位站在了刘青队长面前:“你们六位都毕业了,回生产队干活。”刘青刚问过。“是的,请刘队长分配”那个小毛仔(刘莉娟)皮肤比她还白还嫩,毛茸茸的往里凹的大眼睛,凸起的大鼻梁,她抢先回答还顽皮的给刘青队长行了个标准军礼,引得她们五个都暗笑了起来。

    刘青队长可是老谋深算久经沙场的农村老把式了。小样的,都细皮嫩肉的,当天就让你们腰酸腿疼,手上打血泡,三天保证让你们脱层皮,我得让她们吃点苦头,也给他们点甜头尝尝。

    “你们俩个男的回去取大锄头,四个女的回去取小扒锄和我去南地薅胡萝卜。”

    来到了地前:“这片地得有二垧地包给你们六位。薅完了给一个月的工分,每人给二百七十分,但绝不能超过十天干完,超过十天就到雨季了,就耽误长了。”

    干吧!她把秀发挽了起来用绫子一扎,往凉帽里一塞。这刘青队长也算照顾她们了。也挺合适的,干十天给一个月的工分,都来了干劲。只是每天给的分比其它劳力少给三分。

    三个人一组,男的用大锄头把垄邦上的杂草铲除掉,把土铲松。女的手握小扒锄把男的大锄头不能铲到位的进行补充,垄台上的杂草只能用手根根薅掉,但绝不能伤着胡萝卜苗,而且还得把过密的胡萝卜苗间掉,使苗间距保持在大拇指粗的间距。那胡萝卜苗嫩嫩的,绿绿的,软软的,只有两片细细的小叶贴着地皮,只有用拇指和食指尖把它捏住才可薅掉。保留下来的小苗东倒西歪的还得用土培正。干这活真的是蹲着也不行;坐着也不行;爬也不行;只有把腿叉开骑在垄上,来个一百五十度弯腰,一锄头,一根草,一根苗,一步步往前薅着。

    阳光照在她们背上,炽热的大地烤着她们的脸,她们的胸,她们的腹,渐渐地全部汗流浃背,腾起的尘土粘在满汗水的皮肤上,用粘在满泥土的手抹着脸上的汗水,也不知道把脸抹成什么模样了,肯定是一幅活生生人脸底面地图了。

    刘青队长手握小扒锄,也和她们同样的干着,只是跟在她们后头三到五米距离,她们快,他也快,她们慢,他也慢。她们说什么,议论什么,他就跟没听见似的。也不吱声。只和她们说了一句话:“你们留的苗太密。”给她们做了个示范就完事了。

    薅一步回头看看,往前一米回头算算。这二垧多地,六十多条垄,每条垄一百多米长,照这进度,还不得干二十几天啊!

    天太热了,嗓子都冒烟了:“是不是该歇会了?”小毛仔向她这边过来:“那你去问问刘青队长吗?”“你去问问呗,你们俩家关系好。”“你这小毛仔,一笔写不出二刘来,你去问呗?”论干活她们几个是顶不住她的,她家里的自留地一多半活都是她干的,小毛仔细皮嫩肉的肯定是顶不住了。

    小毛仔回头瞟了刘青队长一眼,刘青一锄头,一把草的干着,就似这片地就他一个人。又干了一会儿,小毛仔站了起来,伸伸腰回过头:“刘队长啊!歇一会行不行啊!”刘青队长也没有吱声,放下小扒锄坐在垄邦上,示意她们歇会儿。

    李锐戈(李大个子二儿子)回屯打来了壶凉水,每个人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她们今天才格外感觉她们屯的水是这样的甜,这样爽。感觉平生是第一次喝着这么甘甜的水。

    小毛仔眨了眨眼,玩皮劲又上来了“刘队长你自己一个人累不累啊?”刘青队长也没瞧她一眼,也没吱声,或许根本就没听见。拿起小扒锄干起活来,她们也都跟着干了起来。

    总算一上午熬到了头,回头看看也就薅二十几米,照这进度一天连一根垄也薅不到头。

    刘青他们几位走在前边,她和小毛仔在最后边跟着。小毛仔把嘴贴在她耳边:“唉!你说刘青和刘冒礼是不是同性恋啊?”中国人很少知晓的名词,谁又知道同性恋是什么样子?小毛仔见她有些疑惑:”我看过一本西方的《同色的梦》描写的是一个牧场主和雇人就是同性恋。那刘青和刘冒礼太像的主人公了。“是不是还没累着你。”她回敬了小毛仔一句。

    回家洗过脸和手,水都变成了黑色。奶奶给她做最爱吃的炸酱蘸小白菜和炖的老头鱼。她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那腰就跟要折了似的,躺了一会儿,下午又上工了。

    刘青队长这回可真的说话了:“天黑之前薅到头。”抡起了小扒锄就干了起来。刘青跟在她们后边,就像撵她们一样进度越来越快。歇了一会儿,又干了起来。到头时太阳还未有落山,刘青夹起了小扒锄往回走了。

    她们才发现地头的草甸子上糜着三只羊和散放着两只小羊羔。她们都知道是柳二维家的羊。她走了过去,老山羊正趴地上咀嚼着食物,见有生人来了站了起来用警惕的眼神望着她,两只小羊躲在了妈妈的身后。她伸手抚摸了一下老山羊,雪白的绒毛变得棕黄了,下颚长出了一缕胡须,脚蹄长的长长向上翘着,老山羊你真的老了,是你的奶喂活了我小弟,她搂了一下老山羊脖子。老山羊见她并无歹意,低头吃起草来,两只小羊羔芈芈的叫起妈来。

    往回走着,小毛仔又凑了过来:“你知道新字典第一个字是什么吗?”她并没有猜着小毛仔的用意:“你拿我没上过学啊!语文全班我第一,不就是“爱”字吗!”“哈哈”,小毛仔笑了起来:“对了,第一个成语就是爱屋及乌。”此时她才明白小毛仔的意思,心里想你知道个屁,和二维偷羊奶养活小弟的事。这辈子你也不会知道的,我那是感谢老山羊。

    回到了家,从头到脚洗了两遍。这一头秀发干农活又碍事又脏,但怎么也不舍得剪掉。左手虎口打了个花生米般大的血泡,真是疼痛难忍:“奶奶,奶奶”奶奶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用手摸了摸她的血泡,找了根头发穿在针上,横着穿透血泡,把头发滞留在血泡上,红黄的液体沿头发流了出来,又抓了点盐面给她按上,真是钻心的疼,疼的她都直跺脚:“没事的,明天磨成老茧就好了。”

    躺在炕上,腰就和要折了似的,又酸又疼。她真想起了二维,二维也毕业了,怎么还没回屯子,是不是上班了,像二维是城镇户口多好在城里当个工人,就不用干这又累又脏的农活了。那天运动会散会后,她还有意从二中走过,但也没见着二维身影。她基本上每天都去县城,有时有意绕到二中门前,怎么就邂逅不着二维呢?想着想着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又到地干活了。刘青一改昨天在后边跟着的做法,不一会儿就超过她们,而且速度越来越快。难道我们这十八到十九青壮年还拼不过你五十五岁的人,还追不上他。往返几个回合,她们还是败下阵来,被刘青落下了十几米。歇了一会儿,喝了点水,一上午竟然一条垄到了头了。

    她们几个心里暗骂起刘青来,刘青你太坏了,我们刚回生产队干活,不给分配点轻松的活,这不是调弄我们吗?

    又一天下来了,每人竟薅了两条垄。她们也认为四位女的每人每天两条垄,真用不了十天就完事了。又感谢起了这刘青队长,还挺好的,还挺慷慨的,干不到十天活给一个月的工分。

    她们便有说有笑的干着,那个小毛仔故意引逗话题:“加油,加油。”一向不爱说话的宋奇停了下来挂着锄头:“加油,加油,二维加油。”其他几个轰然大笑。她一下被激怒了,抓起了把土冷不防按在了宋奇充满汗水的脸上,宋奇又黑,又胖,又圆的大脸蛋上贴上了层黑土。“跟你们说什么了,再不许提这事。”全部鸦雀无声地干起活来。

    中午到地头了。老山羊它们仍然在那。她把铁壶里剩下的水倒在茶缸里端给了老山羊,老山羊喝了两口叫了两声就不喝了,有意留给它的孩子吧!两只小羊羔跑过来把水喝光了。

    第六天她们来到地头,还未开始干活。地的东头一个熟悉的身影,高高的,瘦瘦的映入了他的双眼,向她们走来“二维,柳二维。”小毛仔喊道,却把目光移向了她。二维来到她们跟前,她们围了过去,七嘴八舌的问这问那。她天天盼着见着二维,可是见着二维了又不知说什么,其她人都抢着说,她就想掐一下二维才是她心里的真心举动。

    “我听说你们六个都回来干活了,我就回来了,算我一个。”二维说着就去拿李锐戈手里的锄头,李锐戈没有吱声,用脚底蹭去锄板上的泥土,瞅了二维一眼,把手中的锄头给了二维。二维铲了二锄头:“我见着刘青队长了,和他说了也来干活,他没吱声,我了解他这人,不吱声就是默认了,给不给我分无所谓,就算我帮你们了。”

    她们边干着,边唠着,可是她对二维就是无话可说,是一种什么感觉呢?歇息喝水时,她倒了杯水递给了二维,二人谁也没有说话,二维把水喝了进去。

    小毛仔用斜眼瞟着她俩。

    又过了一天下工往回走。小毛仔走到了李锐戈身边:“戈哥,这两天咱不高兴呢?吃醋了吧!”李锐戈白了她一眼:“我看你才吃醋了呢?”

    由于有一天下午下了小阵雨耽误了,还是用了十一天把这片地薅完了。皮肤脱了层皮,新长出的皮黑黝黝的,手掌磨成了老茧,肌肉撑出了一圈,脚板也变得扁平了,干起活来也轻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