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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刺郎君约会

    刺郎君也变得乐于助人了。他积极主动地做好事,还义务给陈三德的妻子买药,陈三德又因此不好意思地挠起头来,那头比和尚还光;刺郎君还从路上捡来了一只流浪的小狗养在宿舍里,刘德宗总能闻到一股狗毛和狗屎的味道。

    这条狗没有自知之明,拉屎撒尿都很随便,想在哪里方便了,便停止下来,尿或者拉,刘德宗们都忍无可忍。而刺郎君则耐心地蹲在那尿或者屎的旁边,悠然地停留几秒钟,鼻孔还要嗅上一番,这才将之清理出去。显然,他的嗅觉系统和正常人不一样。

    连日来,刘德宗的心情郁闷,如层层的乌云积压在心中久久不能散开。四处都流传着刘德宗是“活死人”的声音,幼稚的小孩子们和宽厚仁慈的老人们见了刘德宗都像见到鬼一般露出阴森恐惧的神色,刘德宗做梦的时候耳畔都在嗡嗡作响,死人,死人,死人,这声音萦绕在耳畔,时时出现刘德宗在地狱的边缘上徘徊的虚幻的景象,许久的惶恐在刘德宗的生命里蔓延。

    这是刘德宗经历过的最恐怖的时刻。刘德宗通常睁开眼看到墙头那一副赫克托耳的画像时,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死去,自己要以人的勇气对抗死神发起的挑战,在还没有死之前要顽强地活着,而那种感觉比在梦里的恐惧感觉要稍微好一点儿,那时你会看到现实的一丝美好。

    而刺郎君则像变了一个人,意气风发,善心显露,连微笑都逐渐近似于神父。后来据李真说,当时是刺郎君最温暖的时刻。镇上几乎所有的人遇到刘德宗都避而远之,而遇到刺郎君就面带微笑,以为这个热心的富二代是个值得敬仰的人。有人说,他会把他爹的事业发展下去,保持他家的首富地位,而且会成为一个优秀的企业家。

    与之不同,有人却敢于说刘德宗是个疯子。也有人直言不讳,说刘德宗是个“死人”(其实刘德宗是活的)。

    因为没有探望赵钧的病情,刘德宗就被骂的没有一点儿正常人的尊严了。刚开始是一个人在说,很快这流言就传到了学校所有的角落里,居然连扫地的阿姨都知道青柏学院的阁楼上出现了一个活死人,一个只知道每天画画的身体正在发霉的人,其整个身体上都好像生出了苔藓,阴天下雨都要呆在上面看着苍茫的天;就连那阁楼上的猫都对刘德宗起了戒心,以前还跐溜地从刘德宗眼皮子地下跑过,而后来竟然变得胆小起来,静卧在远处的柱子旁边用诡异的眼神看着刘德宗而不敢近前来,稍后便转身跳到那边的藤萝架子上。

    始仪没有去探望赵钧的原因是,她想拉刘德宗一起去,没有把刘德宗拉动她自然没有去。一年四季,刘德宗总是坐在阁楼上望着远方的碧湖青山静静地画画,几乎不关心与人有关的社交活动。而始仪经常牵扯刘德宗左边的衣袖拉刘德宗参加,以至左边肩膀上的衣袖总是宽于右边。可是,刘德宗没有答应她的要求。

    那时,刘德宗已经逐渐了解到始仪的做法,因为她“欺骗”刘德宗的方法和手段太多了,对刘德宗来说产生了抗体。以至于后来,她一开口,刘德宗就知道那口中必是谎言。因此,无论她如何说,刘德宗都不听。刘德宗只是固执地画画,在那些笔墨之间神游。

    但是,刘德宗又隐约地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以至于刘德宗偶尔回家去问程叔要生活费的时候,程叔都冷冷地看着刘德宗,抽着烟,一根接着一根,白气萦绕在屋里如在天宫。刘德宗从来都没有做过兼职,以便赚到一些可以买牙膏、牙刷以及刘德宗最喜欢吃的“凤爪”(其实是鸡爪子)的钱,从而给家里减轻一些负担,刘德宗总是毫不羞耻地向程叔要钱;从二零零二年考入高等学府以来的一年间,尽管家离学校只有半个小时公交车的距离,但刘德宗只回去过三次(春节除外),刘德宗甚至在中秋节的时候都呆在德阳书画苑的阁楼上写生,始仪想拉刘德宗回去却因为拉不动而放弃了;而刘德宗每次回家只有一个目的,即向程叔讨要数额比较巨大的生活费用。

    刘德宗甚至没有注意到刘德宗们家仅剩的一头小羊羔不见了,后来据八姨说那羊被卖后都充当了刘德宗的生活费。程叔在经济上总是给刘德宗充足的保障,刘德宗说要多少钱他就给刘德宗多少,从不吝啬。他经常会担心刘德宗在学校吃不饱,给了刘德宗三百块之后又给刘德宗塞一百。而刘德宗没有发奋努力在青柏镇的书画赛事上获得奖项而让程叔沾一点光反而变成了青柏镇名声最差的一位。

    旁人在嘲笑“活死人”的时候,顺便也将程叔一起嘲笑了,难怪他会抽烟。尤其对这样一个好面子的人来说,刘德宗不知道他是否能够接受一泡屎尿沾在脸上。其实,他嗜酒。抽烟是一种反常的行为,这说明他心里有解不开的疙瘩,有说不出的苦痛。当时,他眼珠子里冒着怒气。他会对着刘德宗吼几句,“你看看你,你看看你”(意思是说,刘德宗没有去探望赵钧的事情闹得满镇风雨,给他丢了面子),但他不会打刘德宗。他抽闷烟。抽完后就拖着疲惫的身躯去往南山的矿场,不跟刘德宗说多余的话。

    以至于始仪也无可奈何地叹气。起初她看到有个长相丑陋的女人在远处指着刘德宗说“那就是活死人”,好像以为活死人只有一个,青柏镇上除了刘德宗没有活死人了,始仪听后便直走过去站在她胸前骂道“你才是活死人”,因此始仪还和那个女人打了一架,她们和男人打架的方式不同,不会随手拿起棍棒或者刀子在短时间内拼命,玩儿置人于死地的游戏,而喜欢相比而言不不太残暴的撕脸或者揪头发,两人缠着胡乱打起来,始仪发威后将那一溜的辫子抓来狠扯,那女人呃啊地嘶喊了一阵连滚带爬地挣脱了;那天始仪也很倒霉,一惯优雅的姿态消失了,变得像一个疯女人,头发乱的没有任何两根是有条理的,脸上被撕出几道红丝线,可知那对手的指甲很长时间都没有剪过。

    这是刚开始。后来始仪便无力扭转局面,因为学院的过道上以及镇上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对刘德宗指指点点的人,包括丰满健壮的扫路大妈和修剪草木的大叔,难道始仪也要跟他们打一架吗?恐怕不妥,这样做的后果只有两个:一个是始仪被打得鼻青脸肿;另一个是始仪被视为无礼之人。

    她偶尔也会对刘德宗发脾气,在路上一起走的时候,她总喜欢赶快躲开人群。刘德宗的步伐总是缓慢如蜗牛,她便在走出几步之后,扭头紧皱着眉喊到“走啊”,一股怨气同时飘来。她那一贯温暖的表情突然间变得凶恶起来,这截然的变化或多或少刺激到刘德宗那迟钝的神经。

    正是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刺郎君觉得应该表白了。在一个挤满蝉鸣的夏日,刺郎君约了始仪去怡心酒馆。

    那时,酒馆的窗户开着,在一股微风的作用下,其旁道观里翠柏和古槐散出的一股木叶的清鲜传了过来,飘过那纯朴的木门和地板,再混合着几盆悬在空中的吊兰的绿色淡雅之气以及酒台间蕴育而出的一股醉味奇香,酒馆里既温馨又畅爽。

    那天,始仪心情低落,不知不觉就答应了刺郎君的约会邀请。这是一个让刺郎君震惊不已的结果,他甚至怀疑这是不是真的。从踏入小学校门至今,他已经在十几年间向始仪发出过两千八百四十五次约会邀请,而每次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始仪没有答应。至于具体的表现形式,那自然是多样化的,比如在心情稍好的时候始仪会委婉地说“再过五百年你再来约刘德宗吧”或者说“如果你能把月亮摘下来送给刘德宗才行”,在心情不好的时候瞪他一眼或者漠然无视,都在肆无忌惮地表达她的态度:今生誓死不与刺郎君约会。

    可是,在刺郎君坚持到第两千八百四十六次的时候,他居然成功了。他那天笑得很灿烂,眼前似乎呈现出与始仪携手步入婚姻殿堂的奇幻场面。他嘻嘻地笑个不停,当他跟始仪一起走进怡心酒馆时,脸上还挂着笑。他们选择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因为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风景。

    当时,始仪穿着一身淡绿的裙装,如荷叶那般婀娜。刺郎君也特意穿了高档的浅蓝色T恤,裤子和鞋都新得发亮。有个卷毛红唇的年轻服务员递给他一个酒水菜单,然后左手托着一个小本子,右手拿一支笔,静静地站在一旁盯着刺郎君的嘴,等待记录他脱口而出的酒水名称和菜名。刺郎君看了看始仪,问道:“鸡尾酒?”始仪说:“随便!”刺郎君又问:“荷兰豆怎么样?”始仪说:“你看着点吧!”

    这时,刺郎君对服务员说:“两杯鸡尾酒,一盘清炒荷兰豆,还要一些水果沙拉,还要那个啥?哦,对了,用玫瑰花做的那种什么什么东西。”服务员疑问道:“是玫瑰糕吗?”刺郎君说:“对对对,就是这个,象征着爱情嘛!呵呵,就是这个。好了!”说完,那服务员转身离开。

    刺郎君就像被很多马蜂蛰的浑身刺痒而显得有点躁动不安,脸上开始发红,随后他便吞吞吐吐地说:“那个,我,我,我今天要跟你宣布一件大事。”始仪问:“什么事?”刺郎君说:“刘德宗喜欢你。”始仪眼睛一亮,问道:“你凭什么说你喜欢我?”

    刺郎君答道:“就凭我对你的一份儿真心,你看,它还在这里咚咚直跳。”边说边指着自己胸口的左侧。始仪突然笑了,她说:“那是心脏不是心。”刺郎君锁眉而思,良久才作出这样一个不太确切的判断:“那心大概是在脑瓜里吧!”始仪说:“脑瓜里怎么会有心,可以想见,将脑瓜劈开里面只不过是一堆脑浆而已。不信你可以试试。”

    刺郎君翻了白眼,然后将眼球正过来疑惑着问道:“那你说心在哪里?”始仪说:“刘德宗也不知道。”刺郎君说:“刘德宗就是喜欢你,没有理由。”始仪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