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拓似乎从蝴蝶眼中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我只是认为你配得上更好的，何必拘泥于这柄剑呢？”
蝴蝶却是眼神坚毅道，“我只要‘它’！”
蝴蝶感觉自己似乎是疯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执着于将声声慢握在手中。她只知道自己无法接受任何改变，她现在就像是掌握了沐光澄澄的命门，只害怕一松手一切就都变了。她无法接受自己会失败，会一无所有……哪怕自己歇斯底里，变成一副陌生的模样……
“蝴蝶，你有些过于敏感了，”赵拓上前抓住蝴蝶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放松一些好吗？感情之事勉强不来的，这柄剑在与不在都无关紧要。我就是我，跟这柄剑没有任何关系。”
蝴蝶松了一口气，平复下心情之后，开口道，“我想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情，还有这柄剑，没有人告诉过我这柄剑的过往，我只知道这柄剑对我来说应该至关重要……”
“当然可以，”赵拓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了拍后背，“放松一些，我们谁都没有改变过不是吗？”
蝴蝶不想再纠缠这个话题，只是看看天色，“我饿了，客栈的早餐一点都不好吃。”
“好，我们去吃饭吧，我做东，”赵拓点头道，“到时我们边吃边聊。”
“我要去白矾楼！吃最贵的！”蝴蝶不依不饶地恶狠狠道。
没多久，桌上已摆好了酒菜。赵拓端起酒来轻抿一口，看着窗外的街景，整理好了思绪，“我与澄澄相识是在十六年前，那是元康十五年，五龙争位最为激烈也是最危险的一年。五位皇子每一个都是人中龙凤，朝中大臣各自都有看中的皇子，拉帮结派，势如水火。其中拥护者最多的便是如今的圣上，无论是朝廷还是军中都有着力压诸位皇子的威望。
先皇迟暮，众人都知其时日无多，如今的从龙之臣们都在忙着整顿朝政，收拢权力。谁也没有想到会有人在这时发难，最不被不看好的十六皇子暗中蓄养的死士倾巢而出，打了圣上一个措手不及。
当时东宫中守卫薄弱，除了不足百人的近卫，也只有号称保龙一族的沐光家主携妻女在东宫做客。等我赶到时，一切都晚了，太子近卫死伤惨重，沐光家主战死，只有澄澄躲在一座偏殿活了下来。
那一夜是最血腥而又残酷的一夜，是所有人的狂欢，仿佛炼狱中的百鬼夜行。所谓墙倒众人推，几位皇子不约而同地出手了，京城之中不时会响起哭嚎与惨叫。凡是与圣上有瓜葛的党羽，派系，或多或少都遭到了不明人士的袭杀与屠戮。沐光家族覆灭了，是圣上嫡系里最凄惨的一个，只有澄澄一人存活。
从那以后她便一直跟随在我身边，就像一个小跟屁虫，而我那时也正是最意气风发之际，打遍天下无敌手，甚至意图登临仙境，做古往今来唯一的传奇。
说起来澄澄也应该算作我的大弟子，当时的我将自己的功法倾囊相授，而澄澄也没有令我失望，她的剑道天赋万中无一，可谓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三年，四年，五年，时间再也难以掩盖她的锋芒。她的剑道天赋令众人折服，以一己之力重现了当年保龙一族的荣光。
就连圣上也出面了，将她收为义女赐号晗月。她不再是我的小跟屁虫了，随着年龄增长，她出落得越发漂亮，越发地贴近于凡夫俗子眼中的圣女，秀丽出尘，惊才绝艳，高傲得像是一只永不低头的天鹅，而又高贵到令人难以触摸，她变成了多少人的可望而不可即……
那一天，她又来寻我，只是与平日那般不同，她坐在一旁清冷而又矜持，与她同来的还有宫里的那位，还有他带来的圣上的旨意，我当然知道圣上的意思，这位实力不在我之下，若是答应了联姻，便是强强联手，世间再也无敌手。可我却不屑于与他人联手，我所在意的是一流之上的境界，我所意图的是登仙。
对于澄澄的心意我是知道的，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她的那些小女孩心思自然藏不住，可那时的我却没有在意，毕竟对我心怀爱慕的从不止她一个，只是我没有想到，她这么执着……
当然，若是她没有这么执着的话，也不会在剑道有如此成就。可爱情就是这么奇怪，它与你的成就，努力无关，不爱就是不爱，无论怎么争取，无论怎么努力都是无用功。
她一直都是我的妹妹，从始至终。
我无法拒绝她，她已经没有家人了，在这世上与她最亲近的人就是我，如果我伤害了她，那还有谁能保护她呢？她只有我一个家人了，如果就连我也离开了，那她就又变成了那个孤零零的爱哭鬼。
所以我就铸造了它‘声声慢’，‘声声慢’啊，‘声声慢’，就如它的词调一般，鲜有情爱，只有泣诉愁肠。我将它放在了藏剑窟的最深处，若是能取出这柄剑，我便答应她的联姻。
藏剑窟中取剑只有两种方式，要么得到剑灵的认可，要么能够在万千沉剑中寻到它，以远超曾经剑主的实力强行令其认主。
而想要唤醒‘声声慢’，只能是剑术平平。能够进入藏剑窟的人无一不是人中龙凤，所以它绝不可能被人唤醒，澄澄想要取出‘声声慢’只能是超越我。这也是她这些年来目标，也是她唯一的希望。
可我没想到会有一个超出我预料的人出现，她打乱了我所有的安排，如今‘声声慢’现世了，”说着，赵拓看向蝴蝶，“你能够清楚当一个赌徒失去所有的希望时，会做出什么事吗？”
赵拓眼神复杂，他将‘声声慢’真正的唤醒条件隐瞒了下来，只有能够撼动他向道之心的人才能唤醒‘声声慢’，所谓的‘声声慢’是他武道的哀鸣，是他剑道的悲戚词调。当‘声声慢’现世之时，就是他真正沦落情劫之时，被红尘所羁绊真的还能义无反顾地斩情登仙吗？
在他原本的计划中，‘声声慢’会随着自己登仙失败而永远沉寂，只是没想到真的会有人将它带到自己面前。它确实是一柄定情信物，可却绝不能现世，那个如自己一般孤傲的丫头是绝不会认输的，她从未输过，为了自己的剑心也绝不能输。
闻言，蝴蝶失神地盯着手中的剑，“我真的做错了吗？”
“不，错的人是我，与你无关，它迟早都是要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