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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在蒲扇里的夏天

    在你的印象里,第一次见证死亡是在何时?可能是小时候妈妈顺手打死的苍蝇,可能是死在路边的流浪狗和流浪猫,也可能是一个很平常的一天,你被邻居家里的一阵哭声吵醒,之后再也没见过邻居家里的爷爷奶奶……

    上小学四年级那年的夏天,黄昏过后,一条流浪狗在我家的大门口抽搐,爸爸说:“它好像捡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吃,现在要死了。”

    这是我第一次对死亡有了概念,也是在这一天我明白了,所有事物都是有始有终的。

    几天后,邻居家院子的大门口架起一根竹竿,竹竿外头挂着满满一袋白纸。根据当地的习俗,老人去世后要在家门口架起一挂白纸,每天清晨扯下一些白纸条烧给老人,直到老人出殡那天才把白纸条扯完,最后老人的孩子们将剩下的纸团连同竹竿一起插在新埋好的土坟上。

    在当地的文化中,小孩称呼爷爷奶奶的父母辈为“老老”。去世的老人正是朋友小李的老老,从早到晚,小李家来了不少人。奶奶坐在大门口,拿着蒲扇轻轻摇曳,眼里不知何时泛起了泪光。

    “奶奶你看你多大的人了,还会哭!”

    奶奶没有说话,而此时刮来一阵微风,让这个燥热的夏天变得如此凄凉,但蝉鸣依旧……是啊,已经快入秋了!

    童年时期的一个夏日傍晚,我悠然地躺在院子中央的凉爽竹席上,仰望着天空,只见一朵朵白云悠然自得地游走着,它们形态各异,宛如一群群自在的金鱼,在蔚蓝的天幕下嬉戏。

    “奶奶,那个白色的是什么?”

    “那个是云啊!”

    “啊?”懵懂的我对这个新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充满了好奇,“鱼?可以吃的那个鱼吗?”

    “吃你个头!”

    听到这里,我虽然心里很生气,但却不能表达出来。因为这天姑姑带着两个表姐来家里蹭饭,我这个优秀又可爱的小朋友当然会表现得很好!

    可能屋子里太闷热,爸爸就把大圆桌搬到院子里,奶奶坐最里面的位置,我和两个表姐则坐在最靠近奶奶的位置。

    “爸爸好厉害,一个人竟然能搬动那么大的桌子!”我一边惊叹,一边用手比划着。

    姑姑说:“你以后长大了,你也可以搬得动这么大的桌子。”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长大啊?”

    “等你一个人能搬得动那么大桌子的时候你就长大了。”

    众人大笑,而我却不知他们在笑什么。

    “你呀,就别逗孩子了!”奶奶用蒲扇轻拍了一下姑姑的肩,又抬头自顾自地扇着风,“云这么多,还这么闷热,看来要下雨喽!”

    “外婆,什么时候下雨啊?”小表姐问道。

    还未等奶奶开口,我就指了指天边的云彩,对小表姐说:“姐姐,你看到那边的鱼了吗?等那个大鱼把那个小鱼吃掉,就会下雨啦!”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鱼为什么会在天上?鱼不应该在海里吗?”

    “这个……其实在我们的头顶上也有大海,大海之上的陆地也有好多人,说不定……说不定还有你和我呢……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不是也在吃饭。”

    奶奶与姑姑相视而笑,却未言语,那份默契中,大鱼吃小鱼会引来雨天的故事悄然生根,成为了独属于我们的温馨童话。

    恍惚间,小表姐夹起一块环形的肉,脸上写满了问号,于是向姑姑问道:“妈妈,这是猪的哪个部位?”

    还未等姑姑回应,大表姐就插嘴道:“那个是猪屁股!”

    姑姑破口大骂:“滚!别胡说吓你妹妹!那个是猪鼻子,可以吃的。”

    “那这个是什么啊?”小表姐又用筷子指着这块肉上面类似芝麻的小黑点问道。

    “那个是猪拉出来的大粪!”

    姑姑将手中的筷子拍在碗上,对大表姐吼道:“你这孩子,这饭愿意吃就吃,不愿意吃就滚出去!”

    小表姐放下眼前的肉块,低声说:“我不敢吃了……”

    而有人忧,亦有人欢喜……没错,大表姐低着头正在偷笑……

    从我记事起的很长时间,家里的院子并没有大门,甚至有一面院墙都没有砌,爷爷在一面院墙上开了个口,用作院子的出入口。

    刚开始学会蹒跚走路时,我总是会被大门口那排突兀的砖头绊倒,奶奶摇着蒲扇看着已经趴在地上的我,经常鼓励我自己站起来。

    而那时的我,在奶奶的细心看管下,似乎总带着一丝娇气与矫情。每当我不慎摔倒,尤其是奶奶亲眼目睹的那一刻,我总会不顾一切地大哭起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宣泄出心中的委屈和疼痛。

    奶奶似乎每次都惯着我,用那双布满岁月痕迹的手将我扶起来,眼神里充满了关心与疼爱。每每见此情景,父亲总是告诉奶奶让我自己站起来,而奶奶就如同孩童般慢慢听着父亲的话。

    等到我长大一些时,奶奶时常带我到她的老家。夏天的清晨,一位比奶奶更年长的老婆婆坐在青砖灰瓦下的正堂中,摇着蒲扇、吹着微风、晒着不骄不躁的阳光。

    “老老!”奶奶和我刚进入大门,伴随着我稚嫩清脆的童声,我欢快地扑进了老婆婆那温暖的怀抱中。她则以一脸温柔的慈爱,满眼笑意地凝视着我。

    大人的世界可真是没趣,老老和奶奶聊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似乎这些大人的话并不会让他们开心。大人也真的奇怪,明明可以聊开心的事情,可却偏偏聊着聊着就会愁容满面,甚至从眼角滑落几滴悲伤。

    我捱不过无聊,坐在老老的腿上问她:“老老,你的爸爸妈妈我应该怎么叫?”

    奶奶抢先回答道:“叫老老老。”

    “那老老的爷爷奶奶呢?”

    “叫老老老老。”

    “那老老的老老的老老的老老的老老呢?”

    “那就是……老老老老老老……”

    老老大笑,轻轻抚摸着我,对奶奶说道:“你一天啊!就知道逗他!”

    五岁那年的大年初六,奶奶娘家来了很多人,他们都穿着白色的衣服,每个人进门都会跪着大哭一顿。

    奶奶作为老老的大女儿,固然照顾不到我,因此交代爷爷在灵堂里陪我。不懂事的我看到别人鞠躬磕头的样子,也装模做样地学了起来。

    当遗像被搬出来的那一刻,我指着遗像向爷爷问道:“老老的照片为什么要放到这里?”

    “因为老老去世了,要一直睡觉,去世的老人都会把照片放在这里,就像咱家里的两个老老一样。”

    那时的我不懂什么叫去世,只明白,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奶奶的母亲。

    当我初入小学的门槛,有一天午后,阳光斑驳地洒在路上,奶奶牵着我的手步行前往学校。沿途,我如同一只充满活力的小猴子,蹦蹦跳跳,不时蹦出几句天真无邪、略显稚嫩的言语,引得自己咯咯直笑。

    然而,奶奶只是温柔地陪伴在我身旁,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却并未加入我的欢声笑语,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又或许是在默默享受这份祖孙同行的温馨时光。

    “等我长大了,一定会有好多好多好吃的,然后盖一个好大好大的房子。”

    “那得要不少钱啊,孩子。”

    “那我以后要挣好多好多钱给奶奶花!”

    “等你挣钱了,我都不知道自己还在不在了……”

    “以后挣钱了,奶奶要去哪里啊?”

    “很远的地方。”

    “一定要去吗?”

    “嗯。你以后也会去的。”

    “那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去那里?”

    “因为你在这里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完,等你做完这里所有的事情,也就会去那个地方了。”

    很远的地方是那里?以后会有多久?稚嫩的我总是好奇并着急了解这个世界,可是当我触摸到这个真实的世界后,才发觉当时的自己有多么天真!

    初中暑假的某一天,一条长长的送葬队伍从老家的门前路过。带头的人摇着一只灵旗,后面的人有的吹着唢呐,有的抬着老人的遗像,有的还拿着我一些不认识的道具,再往后看便是披麻戴孝的人们。

    初中时看了无数篇恐怖,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对死亡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害怕。那时的我,总以为人死了会变成可怕的厉鬼去祸害人间。

    报丧的人到家里了,爷爷拉着我去他家里看望,我因为自己对鬼的刻板认知而不敢踏进他们家的门。最后我终于妥协在爷爷的要求下,小心翼翼地进入摆满花圈的院子里。

    透过院子向客厅看去……准确来说,是灵堂……灵堂内摆放了一个首尾尺寸不一致的木匣子,我瞬间在大脑里检索看过的所有恐怖,确认这个木匣子就是我在恐怖里看到的“棺材”。

    这具棺材呈长条形,通体由质地坚硬、色泽深沉的木材制成,透露出一种庄重与肃穆之感。异想天开的我联想到里面的人会打破棺材的盖板,甚至会变成吸血鬼。

    出殡那天,我看着刚刚摞好的土堆,脑海中浮现出老坟的样子,不由得想到多年之后,这个光秃秃的土堆上也会长满杂草。

    在这沉重的坟堆下,我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久久回荡——坟下埋着的是鬼。

    初中三年,奶奶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家便宜的出租房。出租房的面积很大,改造后有两室一厅,缺点是在一家独院的二楼,且房顶上没有任何遮蔽物,导致三伏天的房间像桑拿房。

    在这三年里,我不止一次抱怨过学校的不合理制度,比如罚钱制度。并不是这个制度有多么不好,而是说,有时候不经意间犯下的小错误就要承担起十块或二十块的罚款。

    第一次厌恶这个制度是在我七年级刚入学时,语文老师在教室后面的墙角放了一沓卷子,并嘱咐我们:“后面的卷子谁都不要动、不要看,晚上要用这个测试,哪个同学动了,就罚一百块钱!”

    教语文的任老师是隔壁班的班主任,听隔壁班的同学说,任老师可能是一个好母亲,但绝对不是一个好老师。

    开学时,任老师在她的班级里强调周末自愿在她家里补课……但事实却是,那些没有报名的学生没有被任老师重视,甚至把他们的作为调到教室里不起眼的位置。

    任老师把她儿子安排到那个班级,无论儿子和谁闹了矛盾,任老师都会无理由地护着他,而这也促使他变本加厉。

    按照我们这里的习俗,农历十月初一要给逝去的老人烧纸钱。

    听奶奶说,这里好久以前的人会去往绛州赶集,十月初一的绛州市集热闹又繁华,绛州就这样发达了几十年甚至几百年。

    后来绛州落寞了,十月初一这一天也就永远保留在老人的记忆中了。再后来,绛州市集也随着最后一批离开的老人永远逝去了,十月初一也正是成为了当地“鬼赶集”的日子。

    上初中的第一个“鬼赶集”前,我回到出租屋里,发现桌子上多了两大袋冥币纸票,也正是这个时候奶奶把“鬼赶集”的故事讲给我听。

    “以前逛过绛州集市的人都死了,但绛州集市一定会在另一个世界发光发热,所以我们要给老人送一些钱,让他们再逛一逛集市。”

    “这个钱面值真大,我可以拿来交学校的罚款吗?”

    “憨憨娃,这钱是咱们能用的吗?”奶奶轻拍我的后脑勺,然后对我训斥道。

    “本来就见这个制度不爽了,临时布置的作业不写要罚款,偶尔迟到要罚款,吃饭剩下了也要罚款……这领导恐怕掉钱眼子里去了!”

    “那咱也不能用这个钱,这是给死人用的。”

    每次看到纸钱,我都在想,我们这个世界的人们所用的钱会不会也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烧过来的?或许这个世界每出生一个人,那个世界就会有一个人死去。

    这么看来,如果那个世界的人是人,我们这个世界的人就是鬼。而我们花的这些钱看似是自己努力挣来的,实则是他们烧来的。

    而一个人的性格或许在这两个世界相似,所以在那个世界积了德,再来到这个世界,那个世界的人们惦记他,所以会烧很多纸钱,而他到了这边的世界后也会挣很多钱。

    倘若一个富翁运气不好,碰到一个抢劫犯,抢劫犯把富翁的家产全部挖空,导致富翁一夜之间变成了穷人,那或许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们已经忘记了他,不再给他送之前,所以富翁才会遭遇如此不幸。

    这些无厘头的分析全部来源于我小时候的胡思乱想,而这样的胡思乱想也在我长大成人的过程中让我明白做一个好人的重要性——为另一个世界的我积德且不被这个世界的人遗忘。

    刚上高中时遭遇了疫情,寒假也因此多放了三个月。

    正月十六那天下午,奶奶反复呕吐,每一次都显得那么无力和痛苦。后来便躺在沙发上,口中不时发出微弱的叫唤声。

    晚上,爸爸和姑姑把奶奶送到了运城第一医院检查,我和妈妈则留在家中,一来人多容易给医院添麻烦,二来是因为疫情,病人的陪护人最多只能有两个人。

    当诊断结果出来后,爸爸和姑姑一连请了好几天的假期。我对这天的记忆并不多,但却比任何一天都要深刻……因为就在这天的晚上,爸爸和姑姑默默流下的热泪暖不热手里捧着的病危通知书。

    奶奶被确诊为肝癌晚期,据医生说,可能坚持不到今年冬天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里,奶奶在老家走过了她此生最后的一段路,爸爸、妈妈和姑姑三个人轮流请假照顾重病的奶奶。

    暑假,农历五月二十一日的下午,奶奶睡着了,再也没有醒来……奶奶咽下最后一口气的瞬间,阴了一早上的天空终于下起了大雨,大雨持续了一分钟左右,随后便晴空万里。

    村里的老人说,奶奶一辈子没有做过坏事,本应该等我长大后好好享福,可她这么早就走了,没来得及等我长大,没来得及享福,没来得及安度晚年……似乎老天爷也在悲伤,不然怎么能在我奶奶咽气后对着整个世界嚎啕大哭呢?

    奶奶的遗体在家放了九天,每天天亮前,爸爸都会在门口挂着的白纸袋里拿下几条白纸,然后烧在奶奶香火前的焚烧盆中。

    而在这九天里,我看到过阳光划破寂静的黑夜,听到过盛夏的蝉鸣,抚摸过从老家天空飞下的细雨……这样的感觉,似乎奶奶在的时候,我从未认真感受过。

    看着日渐稀少的白纸袋,我心中不知何时传来了一阵痛楚……白纸就像奶奶的生命,每天消耗一点,直到最后一天,它变得光秃秃了,最后的部分也要被插在坟头上。

    这九天,每天我都坐在冰棺前的干麦草堆上,看着燃烧的蜡烛,闻着不间断的香火味,听着来自不同亲戚朋友的哭声……暗自神伤……

    从小被奶奶带大的我,只有第九天入殓时才大哭起来,不是我不懂得感恩,而是我不相信奶奶就这样离开我了……或许这就是悲伤到极致的面无表情吧……

    奶奶离开家后一个月,我终于失眠了……在这个家里,我总觉得奶奶还在,可当我真正走在空荡的房子里时,却发现这里除了我,也没有别人了。

    八月份,我七天七夜都没有合眼,此刻我终于感觉到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奶奶离开我也是真实的。

    不知怎么,我忽然想起一个月前的送葬队伍和初中第一次见到的送葬队伍很相似。不同的是,披麻戴孝的人们中有了我,而我也终于跟着灵旗从走到了终点。

    不知不觉中又到了中秋,爸爸在超市买了两颗看着比较新鲜的石榴,对我说:“你奶奶生前最爱吃石榴了,可是总是不舍得买,每次看到水果摊上有烂掉的石榴就会花一两块钱把它们买下来,然后回家自己吃。”

    听到这里,我鼻子一酸,也发觉到我这个孩子当得多么不称职,从来都不记得奶奶喜欢吃什么,反而还要求奶奶每天给我做我喜欢吃的。

    抬头看,高大的梧桐树上落下一片又一片树叶……是啊,已经深秋了——这个穿着长袖外套和长袖内搭都不嫌热的季节。

    可是我明明记得,那个穿短袖都热的季节,我目送了奶奶的离去,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感受到时光的流逝,我下定决心想要做些什么……我想让奶奶看到我自己一个人可以,想让她知道我一直一直很优秀,所以我在学校加倍努力,把之前偷过的懒都补起来,而我的成绩也因此有了明显的提升。

    不知何时,我在考试中也有了会做的题目。高一这一年的每次考试甚至每个科目我都在靠自己的运气猜答案,高二的第一次期末考试也让我清晰地感受到了什么叫落差和成就感。

    不知不觉,高二的第一次期末考试结束了,父亲也驾驶着他的老家伙来接我放学。回到东镇后,我发觉到街道两旁的树上都挂满了彩灯,头上也都挂满了红灯笼……要过年了!

    按照当地习俗,老人去世后的前三年不能贴红对联,甚至一点有关喜庆的物品都不能挂出来,更不能放鞭炮和烟花。

    今年的春节,唯一能让我感受到在过年的是窗外有不间断的鞭炮声,以及要好的朋友发来的每一句“新年快乐”。

    四月,刚过清明节没多久,清晨还是凉飕飕的,我穿着一件不薄不厚的卫衣骑自行车去早点摊。我也不知何时我褪去了棉服,只知道天气终于渐渐变暖了。

    路边的无名小花、清晨的鸟鸣、和煦的清风……这是春天的感觉……

    记得,这样的环境我感受过很多次,但这次却多了一种物是人非的凄凉。

    盛夏的清晨,我跟随父亲去奶奶的坟地烧纸,因为这天是奶奶去世一周年纪念日。看着比脚都高的坟头草,我意识到我已经经历了一个四季的轮回,而奶奶也在这个轮回中守护着这片土地。

    我跪在土地上,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想起小时候对奶奶说的那句话:“我以后要挣好多好多钱给奶奶花!”眼泪不知何时划过了我的脸颊,现在的我是否兑现了诺言,给奶奶花了好多好多钱……此刻我终于恍然大悟,那坟墓之下安息的并非令人畏惧的鬼魂,而是我最最深爱的人。

    奶奶三周年祭日那天,学院安排的考试还没结束,还未来得及感叹飞快的时光,我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奶奶离开三年了,我用了将近十年的时间,终于读懂了那年夏天奶奶眼角泛起的泪光……

    那把久未有人问津的蒲扇,因长时间闲置而渐渐损坏。爷爷收拾家里时想要把它扔掉,却被我抢了过来。我想把旧蒲扇还给奶奶,于是跪在奶奶的遗像前,在焚烧盆中烧掉了已经不堪入目的宝物。

    记得,小时候,奶奶用蒲扇送给我整个夏天;长大后,夏天却自己悄悄来到了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