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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月华桥旁

    李熙墨双目无神的凝视着窗外满目疮痍的施工地,远处的波光粼粼的湖面显得有些刺眼。那湖边的提前拆除的民居房区域,此时已经有了几处古建筑初见雏形,在阳光中带着庄严的古色。

    历史课上,断脖子的历史老师,正复习着仅剩一点的课程,那是上学期还未学完的。他在讲台上口水飞溅,激情四溢的讲授着,不时的做出各种动作,以至于看起来有点手舞足蹈,这让台下的学生充满了笑声和欢乐。

    李熙墨旁边的黑边眼镜女孩此时听得也是热血沸腾,满脸崇拜的看着台上的中年教师,脸上时不时的带着傻傻的笑。

    李熙墨木然的凝视着前方,怅然的思绪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更无法被热情欢快的课堂渲染。

    脑海里,仿佛此时酉水河畔已经一片悲凉,树木枯黄,落叶遍地。河中只剩一叶独自漂泊的孤舟。

    傍晚时分,炎热的气温慢慢褪去,路边的绿叶似乎活过来般的向四周蔓延枯卷的叶片。

    棺材铺里黑洞洞的只剩一缕微光如水滴一般撒在无边边的黑暗,渺小且微不足道,沧海一粟般让整个棺材铺看起来更加的怖人。

    回家的路上李熙墨没有遇见苏瑾微,更没有看到杨晓雪。黄昏落日之后,太阳收走了最后的光芒,黑暗重新笼罩大地,就如同棺材铺里的黑洞洞的棺材板压了下来般。

    屋里没有开灯,李熙墨只是静静的坐在简易的沙发上,注视着朦胧夜色一动不动,仿佛时间静止。

    李熙墨还记得,那年,那个女孩仿佛又出现在眼前。从开始的浓妆艳抹沉默不语,到素颜的出现在课堂上,板板正正的坐着听课。

    “咚——咚——咚”

    此时传来敲门的声音,李熙墨将灯打开后,房间才有了光明。将门打开,佝偻的房东老奶奶抬起头仰望着眉头紧锁的李熙墨。

    “那个——小李呀!我跟你说呀。我女儿今天又没有回来,几点了,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奶奶,我这就给你打电话问一下。”

    李熙墨将电话的声音调到最低,缓缓的走了出来。他连续打了两个那边都没有接,在老人逐渐急躁的站立不安。他叹息了一下,若有所思的又拨通了电话,在铃声响了一下后。

    “等一下。”女人低吼着声音。

    那边还未来得及挂断,电话传来了女人娇嗔叫声,随后又是更大的一声娇嗔声从电话里传来。

    “奶奶,阿姨说她很快就回来了,你不要担心她。”李熙墨面不改色看了一下焦急等待的老人,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笑着对老人说。

    听到李熙墨的回答后,老人佝偻着的身体似乎慢慢的伸直了一点,着急的神色也慢慢的变得慈祥。

    “真的呀。”老人最后大笑着盯着李熙墨,随后又是连续的几个‘哈哈哈’声。

    这让李熙墨感到难受,就好像那如棺材板重重的压在自己的身上一样,喘不过气,无法呼吸。身体蓦然间像飞机刚起飞时的失重的感觉。

    本来要搀扶老人下楼去的,老人拒绝了,叮嘱了句好好读书的话后便随之离开。站在房间里,目送着老人缓步的下楼后,他瞬间如冬天霜打的茄子一般瘫蹲在地上。

    李熙墨不知道,该如何对老人开口,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说着所谓的善意的谎言。

    如果某一天,善意的谎言被撕开时,那该是如何的鲜血琳琳。

    电话再次响来时,李熙墨漠然的看了一眼。他没有接通,而是回了句:奶奶已经下去了,我给她说你很快就回来了。

    他双手抱头痛苦的蹲在地上,不知所措恍然看着周围的环境,不一会儿房间又回归了黑暗,门也被关闭。

    等再次亮起的时候,李熙墨坐在课桌前,紧紧的咬着牙关,眉头紧锁的用笔在草稿纸重重的推演着数学公式,以至于纸面上出现道道的伤痕。

    当他抬头看时,屋外的柿子树静静的在微风中伫立着,李熙墨深深的呼了口气向窗户走去。

    月亮高悬着,外面没有了酷热暴躁的气流。看着窗户外的柿子树,他伸手碰了碰窗户外伸手可及的几个圆滚滚的柿子。

    旁边的窗户里伸出一个脑袋,头发微微的湿润一缕缕的黏在一起,应该是刚洗过头发。

    “熙墨学长,刚才那个老奶奶是找你问她的女儿吗?”李熙墨只是漠然的回了一声,他不想再提起这个问题。哪怕是一点也不想。

    “是的。”

    “刚才她也问我了,但是我不知道她女儿的电话号码。”

    “没事。”李熙墨漠然的回答道。

    房间里,苏瑾微在听到传来的回答后,也再也没有选择刨根问底的回答,就只是双手托着下巴,静静的看着外面。一切如旧,柿子树也还是那样,楼下的小池塘也还是没有变,倒映着天上并不明显的,被乌云遮挡的月光。

    “下次有时间你带我出去转一下吧。”

    “好。”

    夏季炎热的气温在经历着最后的挣扎之后也是慢慢的逝去,剩下的是较为凉爽的气温。不过他也再也没有遇见过那个微胖的脸上带着傲娇的女孩。几次他故意从她的教室门前经过,座上也是空空如也。

    他试图给杨晓雪发信息,经历了无数遍的修改后也还是没有发出去。

    放学时分,很多人都在嬉笑着这一届的高一新生被晒的多么的黝黑,笑起来只能看到牙齿。里熙墨只是漠然的看着这一切,平平静静。

    李熙墨站在走廊上,缓缓的走向了杨晓雪所在的班级,从窗户望里看时,座位上空无一人。

    李熙墨犹豫再三后,还是给杨晓雪发了条信息。女孩只是简单的回复了一句她已经转学了,有时间会回来看他。

    李熙墨的父亲还是会常常发来信息,说着关于好好学习的励志的话,然后又一边唠叨李熙墨的母亲。

    坐在课桌前,他一边又一边的刷着各类的习题,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如同匕首深深划破皮肤一般。房东老奶奶也还是时常来问他自己女儿的什么时候回来,打过去的时候,他还是说着言不由心的谎言。

    隔壁的那个眼睛仿佛能装着星辰大海、晴空万里的女孩,晚上时长的站在窗户那里,双手托着下巴看着楼下的柿子树。他们之间,也还是简单的那几句寒暄,之后李熙墨又坐回课桌前。微弱的台灯下努力的刷着习题。

    时间慢慢的过着,李熙墨仿佛忘记了时间,每天都在忙碌之中度过。

    李熙坐在房间里,背着手里的英语单词,惨白的灯照耀着房间,但是光芒无法到达的地方,还是一片漆黑。

    “熙墨学长,在吗?”

    打开门后,苏瑾微穿着白裙,嘴角带着灿烂的笑容,笑容之下眼睛弯成月牙般,头微微的斜着盯着李熙墨。

    干净,清新,烂漫。

    “还记得吗?前几天你说过的,要带我出去逛一下,这样我也可以熟悉一下环境。”女孩子略想一下后说道:“不过你现在有时间吗?明天周末哦!”

    李熙墨想起对苏瑾微的承诺,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校服还未来得及换。随即对苏瑾微平静的说道:“你等一下,我换一下衣服就来。”

    苏瑾微欣然的点头答应,声控灯没有亮,苏瑾微房间射出来的光芒映照出她的身影,以至于她不被黑暗所吞没。

    大街上行人很多,以至于熙熙攘攘。走在街头苏瑾微如同一只从囚笼里回归自然的鸟儿一般,李熙墨只是紧紧的在后面跟着。

    那晚月色很美,月亮如圆盘一般高高的悬在天空。古城的古建筑很多,月光下显得更加的别有一般夜色。这个一个遥远的边陲小县,悠闲而又静漫。

    古老已不知年岁的月华侨旁,桥石地面光滑无比,月光照耀下散发着点点的月光,行人很多。桥下潺潺流水声让人慢慢的静下心来,忘记那一丝心里的杂念与烦恼。旁边逐渐颓然光秃的柳树在月光下更加的绰约动人,晚风中轻轻的摇晃着枝条。

    李熙墨站在桥上,静静的等待着去厕所的苏瑾微。

    看着天空月亮,已经不知道月亮经历多少次的阴晴圆缺,人又经历了几次悲欢离合。

    这时他蓦然间想起来了词人柳永的词: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苏瑾微背着手缓缓的向前走来,看着李熙墨注视的抬头望着不断移动的月亮,她眨动着明眸的大眼睛后轻轻的碰了一下李熙墨。

    “想家人了吗?”

    李熙墨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静静的看了一下女孩。

    “知道过几天就是什么节日了吗?”

    “中秋!”女孩喃喃的指着月亮,随后将背后的一盒月饼拿了出来说道:“我呀!过几天要回家,所以呢,就先买了月饼,我们两个人先庆祝这佳节。”

    “你不是去上厕所吗?”

    “看到那边有,就顺手就买了呀!”

    苏瑾微手指着天上月亮,李熙墨想起了小时家里人说的嘱咐后对女孩嬉戏多笑着说道:“你用手指月亮,不怕月亮割耳朵吗?”

    “骗你这样的小孩的。”苏瑾微转过头来,笑着对李熙墨说道。

    “我”

    月华桥上,人依然络绎不绝的来来往往。苏瑾微拆掉包装朝李熙墨递来一个月饼,他接过月饼,注视着手中象征中秋的月饼。

    “我给你说,要是指月亮会被割耳朵,我都已经不知被月亮伤害多少次了。”她看了一眼李熙墨,莞尔一笑,随之传来苏瑾微银龄般的笑声。

    苏瑾微低头凝视了一下古桥石碑上经历风霜还依稀可见的几个大字:月华桥。

    随后点头称赞道:“多美的名字,月华桥。月华,即是月光,确实很美,很应景。”

    “嗯,是的。”苏瑾微静静的听着解释,咬下一口月饼后点头道。

    李熙墨看着这个文静且又天真烂漫的女孩,苏瑾微眼睛里泛着月光。

    月华桥似乎在静然的听着灿灿流水,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群,沉默不语。

    古老的小城被一条贯水河从中拦腰划破。沿着贯水河的两岸种着长长的一排杨柳,此时已经开始逐渐光秃秃的柳枝有的伸入水面,留下一条条干净透明的丝带,路是用黑色的石板铺盖而成。

    贯水河灿灿的流水声不断在耳边荡漾起伏。两人走在路上,车很少,行人不多。

    杨晓雪憔悴的坐在车上,日渐消瘦的脸疲惫的紧紧的贴在车上,前面的微胖男人正驾驶着汽车同副驾驶的一个穿着艳丽的女人喋喋不休的争吵着。她注视窗外,那些不断向后的景色如同跑马灯一般,生命似乎也在不停向后奔去,永不停休,最后直至死亡。

    “哎呀,老婆,这个事情以后我们就不要在晓雪面前讨论好不好?”

    开车的微胖男人祈求的瞄了女人一眼。然后视线向下移动,垂涎三尺紧盯着女人紧身之前的深深的沟壑。在汽车进入贯水河旁的沿河路减速带激烈的上下晃动。

    女人无奈的撇了男人一眼,挺了挺自己傲然的前胸,随后魅惑的说:“杨建城,看路哦!”

    男人假装撇过头去看路,猛然的吞了一口口水。杨晓雪漠然的看了他们一眼,带上了自己的耳机,将声音调到最大,不再去管这车内陌生到极致的男人和艳丽的女人。

    “杨建城,我给你说,杨铭他姐姐的病能治愈吗?不能。”最后艳丽的女人向后排的小男孩投去溺爱的眼神,目光再移到杨晓雪身上时,眼神里带着厌恶和嫌弃。

    这时旁边的一个小男孩,听到父母的谈话后,抬头看了看杨晓雪,在手机上面敲打着拼音。

    杨晓雪感受到手机振动的声音,她缓缓的将手机打开。此时的她已不期盼是李熙墨发来的信息,杨晓雪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瘦高的背着吉他的李熙墨。

    杨晓雪嘴角带有一丝笑容,李熙墨是继她爷爷之后第二个对他好的人。

    杨晓雪看向手机,屏幕上一行小小的字幕映入眼帘:姐姐,妈妈说你的病不能治了,真的吗?

    杨晓雪转头看着白净的男孩,在手机上面敲打着:杨铭,你妈妈那是开玩笑的,姐姐永远陪着你,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