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凡人女子居然能意识到身处梦中。
可那又如何？
自己是梦魇！
梦魇之中我无敌！
本土作战懂不懂啊？
梦魇骑脸怎么输你告诉我？
第一个梦魇笼罩大殿，剩下两位梦魇一抬手，大殿崩塌，随后有九道天雷降下，声势骇人。
梦魇在外界不值一提，连实形都没有，但在梦境中，它们可以发挥出天人以下的任何手段。
天人境被称为陆地神仙不是没有原因的。
步入天人，从身体到灵力都会发生改变，更贴近仙。
仙凡之别，云泥之差，又岂是区区梦境能弥补的？
“就这啊。”方闲坐在龙椅上，动都没动一下。
九道天雷劈在他身上，无声无息，如石沉大海。
天雷很强，每道约莫有藏玄巅峰的威力。
方闲扶了扶头上凤冠。
“怎么可能！”
“你是天人！”
三道梦魇抱成一团，身形扭曲。
方闲感觉周围冷了一点。
或许这就是梦魇的“倒吸凉气”吧。
“到我了。”方闲抬起袖子。
堂前燕在梦里也是碎的。
一剑斩出。
……
索然无味。
“什么天人，都做梦了也不知道猜的高一点。”
望着崩塌成碎片的宫殿，方闲连连叹气。
酒池肉林啊，雕梁玉柱啊，朕的江山啊。
还没看够呢。
他捏着自己身上的凤袍，颇有些不舍。
什么时候梦里的东西能带出去就好了。
不对，三个梦魇死了，凤袍怎么还能维持？
方闲张开神识，在废墟边角找到一个哆哆嗦嗦窝成一团的影子。
“诶？”方闲手一伸，灵力把影子包裹住，拘到面前。
“我，我没害过人，别杀我……”
声音颤巍巍的，有点中性的奶气。
梦魇确实不分性别。
方闲伸出手指戳了戳它，梦魇缩的更紧了，团成一个小球。
弹弹的。
方闲决定给它起名团子。
“我只帮它们构筑梦境，否则会被吃掉的。”团子梦魇仍在解释。
方闲把它抱进怀里，揉了揉。
一会儿弄成扁的，一会儿拉成长的。
拿捏。
团子也不反抗，乖乖受气。
这么可爱的梦魇，杀不得。
团子整体透明，没有其它梦魇似的浊气，而且形状小得多。
确实没害过人，甚至从未吸收过阳气。
吸收阳气后梦魇会长大的，伤的人越多越浑浊。
想了想，方闲把团子收进袖子，打个响指，梦境破碎。
醒了。
睁眼，妖怪女孩还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酣。
床上，书生蹬开被子，四仰八叉地躺着，鼾声如雷。
来到兰若县，书生先是碰到算命先生，紧接着又被梦魇盯上，未曾睡过好觉。
方闲翻出手帕，帮夏叶擦掉嘴角口水。
女孩皱皱眉，似乎不太舒服。
缺个枕头。
枕头……方闲从袖子里放出梦魇，团子离开梦境变得更虚弱了。
比量一下，大小正合适，方闲轻手轻脚地将女孩手臂挪开，替换成团子。
软乎乎的。
……
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院内叽叽喳喳地落下几只麻雀，啄着才生出几片叶子的青菜。
方闲丢出一颗石子，将麻雀驱散。
这书生日子挺苦的，放过他吧。
夏叶打个哈欠，爬起来，脑海一片混沌。
昨夜睡得格外沉。
她脑袋一离开桌面，团子就跳了跳，扩大一圈。
夏叶被这动静吸引，低下头，眼神顿时清明许多。
是小孩子看到仓鼠时的表情。
戳。
弹。
团子又被拿捏了。
“先收起来。”方闲拿回小团子，握在手心。
团子太弱小了，离开梦境经不起折腾。
而且它应该蛮值钱。
梦魇诞生于天地间，吸食人类阳气长大，往往等它们被发现时，已害了不少人。
像这种从未害过人，极其弱小的梦魇可是稀罕物。
物以稀为贵，等到了朝歌卖给富贵人家当宠物。
实力弱，能掌控，手感好，还可以助眠。
朝歌繁华，有权有势者不在少数。
有钱人多了，就意味着攀比成风。
听说朝歌那边以前有两位权贵斗富，一个用糖水刷锅，一个以蜡烛代柴，一个出游时设四十里紫丝布障，另一个用更贵重的彩缎铺满五十里路。
极尽奢华。
比完财物，总得比点稀罕东西吧？
比什么呢？
比姬妾。
普通美人入不了法眼，就比妖族少女。
皇上纳苏旦为妃后，朝歌流行纳妖为妾。
今日你纳蛇女，腰肢纤纤，盈盈一握，明日我就找个白发红瞳狐尾兽耳娘。
绝杀。
在这样的环境中，团子想不卖个高价都难。
设想一下，参加宴会，推杯换盏间微醺，主人家牵出某种珍禽异兽，炫耀一番。
这时候，你掏出团子，说这是梦魇，天地之灵，不仅手感好还能助眠。
我养的！
多涨面子。
“掌柜的。”女孩在方闲面前挥挥手。
自家掌柜从刚才起就一直笑，没停过。
方闲摇摇头，甩去妄想。
八字还没一撇呢。
趁着书生还没醒，方闲拍了拍团子，低声问道：“为什么兰若县这么多妖怪，你有头绪么？”
兰若县不太对劲。
从山上离开后，途经不少乡野县城，作恶的大多是魔教中人，妖怪极少。
毕竟妖怪化形不易，命又长，可以混日子。
团子不敢吱声。
“我是……嗯……天人境。”方闲顿了几下，选择团子能听明白的说法。
“天人境你懂吧，陆地神仙，我是正道，来驱邪的，你别怕。”方闲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许是天人境的说法稳定住团子，团子停止发抖，糯糯地吐出两个字：“姥姥。”
“姥姥？”方闲重复一遍。
听起来像是梦魇的长辈。
梦魇还有亲戚？
“姥姥是谁？”方闲封锁空间，问道。
万一姥姥是什么修为通天彻底的大妖，神识遍布整个兰若县，提到名字会心有感应，就打草惊蛇了。
“姥姥，就是姥姥。”团子艰难地说道。
“妖怪？冤魂？魔修？”方闲接连追问。
“黑山，古刹。”团子好像很畏惧。
方闲把目光转向床上沉睡的书生。
古刹……很难不令人联想到女鬼，而女鬼，很难不令人联想到书生。
三位一体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