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是这里最大的妖怪么?”方闲凑到团子前面,双臂张开,画了一个很大的圆。
他希望团子能听懂。
团子跳了跳。
这大概就是点头了。
“那……你能带我去找她么?”方闲将团子捧在手心。
团子没动静了。
无声的抗拒。
方闲用指尖戳戳团子,他有点喜欢上这个动作了,团子一扁一扁的,让人想起牛皮做的水囊。
“黑山寺。”团子怯怯的说着。
“嗯?”方闲一怔。
从来没听说过的名字。
要说金山寺,他还略有耳闻,前些年有位佛门高僧在那跟蛇妖斗过法,漫天洪水淹没了整座山头。
可黑山寺是什么玩意?
一路上没人提过。
“我也不知道黑山寺在哪。”团子说完这一句,无论方闲怎么戳,都不动弹了。
“黑山,古刹,姥姥。”方闲收起团子,倒上一杯茶水。
时间,地点,经过,语焉不详。
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喂!”方闲走到床边,拍了拍书生的脑袋:“该起床了。”
连敲了几下,书生吃痛,才揉着眼睛缓缓坐起。
他很久没有正常休息过了。
方闲给他递了两个包子,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黑山寺?”
“黑山寺?”书生接过包子,一脸茫然。
“算了,瞧你这样也不知道。”方闲拍拍他的后背,转身离开,撇下一句:“好好吃饭。”
……
给夏叶拿了几个桂花糕,吃过早饭后,三人来到县衙。
“仙师,您怎么来了?”
原本刘捕头正翘着二郎腿,晒晒太阳嗑嗑瓜子,见到方闲,立马从椅子上跳起。
方闲前几天刚处理完一桩妖怪伤人的案子,给他帮了大忙。
刘捕头事后特意多塞了点银子。
要不是方闲,书生早死了,算命先生也跑了,上峰追查下来,自己八成得回老家种田。
“你有没有听说过黑山寺?”方闲直入正题,他对这事很感兴趣。
“黑山寺?”刘捕头摸不着头脑,他皱眉思考半天,还是摇头。
他在兰若县做了这么多年捕快,第一次听见这名。
“那兰若县有没有至今未破获的失踪案?”方闲又问。
“这倒是有。”刘捕头看方闲面色严峻,心中一凛,不敢怠慢,回道:“我去给您找卷宗。”
方闲挑个位置坐下,喝茶的心思都没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黑山寺,朝廷未破的失踪案,几样事加起来让他生出些许不安。
要不是他的修为镇住梦魇,恐怕团子也不敢说。
少顷,刘捕头小跑着奔过来,将几叠卷宗放在桌子上。
“还请仙师过目。”
方闲心急,拿起卷宗翻阅。
卷宗记载的全是兰若县过往发生的失踪案,事无巨细,从失踪者的生辰八字到生前仇人一应俱全。
可具体到失踪地点,卷宗便戛然而止。
这些失踪者仿佛人间蒸发了!
朝廷也派人追查过,怀疑是邪祟作案,但每一次都无功而返。
痕迹?没有。
线索?没有。
妖气?没有。
甚至朝廷为此连续损失了几位修士。
跟失踪者一样,一夜间消失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失踪案极少发生。
朝廷人力有限,几次派人加上求助江湖门派皆无果后,选择放弃。
这事不像裴长在劫狱,有迹可循。
找不到目标如何下手?
庙堂有庙堂的难处。
方闲推开卷宗,眉头舒展,看向书生,柔声道:“今晚,愿不愿意陪我去个地方?”
书生霎时警惕,起身就要跑出县衙。
“诶诶诶!留步!”方闲一把抓住书生肩膀,“别急着跑啊,保证安全,说不准还有艳遇呢?”
“我对小倩一心一意!”书生脖子一梗,俨然是宁死不从。
“这案子倘若解决了,大功一件,不说平步青云,也能少走弯路啊。”方闲一边拍着书生肩膀,另一只手在他眼前比划着,循循善诱:“你也不想小倩在老家苦等吧?”
“看,听雪楼的牌子。”方闲从怀中掏出令牌,在他眼前晃了晃。
书生眼神开始动摇。
他对自己的学识有信心,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假如先生不喜欢他的文章呢?
假如应考当天出了意外呢?
假如……
十年寒窗,锦绣前程。
没到揭榜时刻,所有读书人心里都不稳。
小倩还在老家等着他呢。
“行!”书生点头。
“爽快!”方闲笑道:“一看兄台就是成大事的人。”
“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方闲突然想起自己还没问过人家名字。
一直喊“喂”“哎”挺没礼貌的。
“我叫宁才辰。”书生慢吞吞道。
“好,才辰兄,事不宜迟,咱们今晚就上路!”
书生缩了缩脖子。
这话说得太不吉利。
……
是夜。
郊外,月光洒满乡野小道,除了偶尔一两声狗的吠叫,便只剩下风吹柳叶的声响。
树影婆娑,照在书生脸上,宁才辰抱紧胳膊,只觉得周围寒气更甚。
“放轻松,想想小倩。”方闲安慰道。
相处到现在,他已经捏住书生软肋。
“事成之后,无论以后是否考中,你都有钱娶她了,两个人安安稳稳过日子,多好。”
“对。”宁才辰只管答应。
“成了亲,要两个孩子,读读书,耕耕地,运气好再考中功名,一辈子就圆满了。”方闲继续描绘。
“对对对。”书生点头如啄米。
说着说着,他好像也没那么怕了。
夏叶在旁边看着,女孩感觉自家掌柜现在的模样很眼熟。
跟店家催促小二干活的语气如出一辙。
“仙师,这路……我怎么没走过啊?”书生脚步一顿,四下张望。
不知不觉间,他们三个走错了。
路边的柳树比刚才更密集,连狗叫声都停了。
继续走,是上坡。
崎岖不平,乱石野草。
“要不咱们原路返回?”宁才辰试探道。
“回不去了。”方闲平淡道。
向后走只能回到原点。
换句话说,他们撞上鬼打墙了。
“上山,有我在,没事的。”方闲劝道。
他明白黑山寺为什么无人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