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迷路的那一刻起，他们就进入到一个完全封闭的环境。
外面见过黑山寺的人都死了，再也没能出去。
发现跑不掉后，宁才辰硬着头皮上坡。
一条道走到黑，无路可退。
忽然，路边柳树枝条垂落，打在书生脖颈上。
那感觉，跟走夜路有个冰凉手掌摸你似的。
宁才辰冷不防受惊，往右一跳，整个人恨不得钻进方闲怀里。
方闲早有防备，及时伸手把他拦住。
“柳树罢了。”方闲折断枝条，扔到地上。
“掌柜的……”妖怪女孩轻唤一声。
她就站在那，也不多说。
方闲对上她的眼神，笑了笑，牵住女孩的手。
“走。”方闲迈开步子。
夏叶握的格外紧。
沿着柳树林一路上山，快登顶时，前方隐隐可见一座建筑。
荒草丛生，断壁残垣，厚厚的蜘蛛网遮盖住门口招牌上的文字。
方闲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摩挲着。
这座山，不似阳间，有种死气沉沉的味道。
来到门前，整座建筑才显出全部模样。
是座破败古庙。
方闲丢出石头，正巧砸到牌匾上，蜘蛛网脱落，漏出后面的三个烫金大字：黑山寺。
终于到地方了。
“哥哥，天黑看不清路，不妨在这休息一晚，天亮了再走。”方闲一手牵着夏叶，一手拽着书生胳膊，步入庙中。
庙中有壁画，画上皆为美艳女子，衣袂飘飘，只是着色过于奇诡，且背景扭曲。
和几百年前那位宫廷画师绘出的地狱变相图类似，区别在于冥官鬼差换成了美艳女子。
不知是不是错觉，壁画上有名女子眼睛动了一下。
“真怪，庙里不供菩萨罗汉，反倒摆着十殿阎君像。”方闲故作无意地说道。
宁才辰碰了碰壁画，闻言颤巍巍地掉头，看见十殿阎君像的那一刻，一口气上不来，险些昏厥。
“哥哥。”方闲赶忙搀住书生，拍着他的后背，缓缓挪到墙边，让宁才辰坐下，“白天累着了吧？快快歇息。”
宁才辰吐不出半个字，埋低头，紧了紧衣裳。
“妹妹咱也休息吧。”方闲拉着夏叶坐到另一边。
地上铺着干草，勉强还算整洁。
不过破落古刹……哪里来的干草呢？
方闲闭上眼睛。
……
庙外，琴声悠扬，在水一般宁静的夜里泛起涟漪。
弹得是一曲凤求凰。
按照民间传说，这时候，书生得循着琴声出门找人了。
可庙内，书生因恐惧而不敢抬头，方闲夏叶亦不为所动。
一曲弹罢，那声音丝毫不顿，又响了起来。
仍是凤求凰。
生怕有人听不见似的。
微风卷落叶。
冷冷清清。
“怎么回事？”庙外，白衣女子抚琴，嘀咕一句。
若是细细观察，便能发现女子和壁画上长的一模一样。
弹琴没用，白衣女子起身走到寺庙门口，以袖掩面，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哭的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凄凄惨惨戚戚。
方闲睁眼，从庙内丢出一本小册子。
是前阵子看完的天机册。
天机册糊在白衣女子脸上。
哭声乍停。
她懵了。
“先生好狠的心啊……”白衣女子哭得更大声了，抹着眼泪走进庙门。
不对，先生呢？
书生怎么缩在角落里？
“你姥姥呢？”方闲从地上站起，泄露出一丝灵力波动。
“你不是凡人！”白衣女子惊叫一声。
居然道法境的修士！
“好了好了，这话我听的够多了。”方闲不耐地摆摆手，催促道：“快叫你姥姥出来吧。”
“呵。”白衣女子冷笑一声：“区区道法境，也敢大放厥词？黑山寺延续至今，你以为来的修士只有你一个？”
“姥姥救我！”
白衣女子嘴上放狠话，跑的倒不慢。
她又不傻。
自己孤魂野鬼一个，哪里是道法境的对手？
该喊人就喊人。
我有人罩！
老鸨懂不懂啊？
庙门猝然伸入无数柳树枝条，枝条拧成一股，捅向方闲。
方闲不躲不闪，枝条袭至身前，被堂前燕挡下，斩掉一大截。
“嘶！”
庙外，柳树枝条袭来的方向传来一阵痛呼。
“你就是这里的姥姥吧？”方闲问道。
无人应答。
片刻，门口走入一黑发老妪，满脸褶皱，头发还缺了一截。
白衣女子跟在老妪后面，双手叠在身前，微微低头，毕恭毕敬。
“你的底气，无非是手中神兵利器。”老妪没否认，盯着方闲周围散成一圈的堂前燕。
“对对对！”白衣女子帮腔：“再好的兵器终究是外物，区区道法境，在柳姥姥面前不堪一击！”
“柳姥姥！快杀了他！”
姥姥本体是棵柳树，女鬼们都称呼柳姥姥。
柳姥姥瞪了她一眼，抬起拐杖敲向女子腿弯。
白衣女子闷哼一声，跪在地上。
她不敢多言，更不敢问为什么。
除了那位，姥姥就是黑山寺的天。
“的确是外物，碎剑罢了，不值一提。”方闲笑眯眯地说道。
他还有事没弄清楚，先不急杀。
“姑娘说笑了，你的剑是我生平仅见。”柳姥姥退后两步，眼睛一直忌惮地盯着堂前燕。
“不如这样，我们各退一步，实不相瞒，我怕了，可真打起来，你也不一定占便宜。”
她不敢动手，在她眼里，那把剑说声天下第一也不为过。
这个道法境修士难不成是大殷王朝皇帝的私生子？
“各退一步？”方闲嘲弄道：“据我所知，迄今为止，还没人能活着走出黑山寺，这么大的秘密，你敢放我出去？”
柳姥姥身形一僵。
“凡事皆有例外。”柳姥姥缓缓开口。
快了，快了，再等一会，那位就醒了。
都得死！
“你在拖时间。”方闲戳破她内心想法，“我等你。”
言罢，方闲真就原地坐下，不动了。
自大，柳姥姥给方闲下了定论。
不过正合我意。
柳姥姥拉起白衣女子，退出寺庙，飞也似的逃走。
跑到山脚，她才重新化为一棵柳树扎根。
……
过了一会儿，方闲挥出两道灵力，加固夏叶和书生身边的防御。
“大的来了。”
话音刚落，地动山摇！
整个黑山寺都在片片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