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东西醒了。
法堂，壁画，顷刻间毁于一旦，只有高台上的十殿阎君像依旧挺立。
四周升起一层薄雾，遮住黑山寺的废墟。
随着黑山寺的坍塌，整座山的死气都变重了。
透过薄雾，隐隐可见刀山剑树，碎石沸汤。
哪里还有阳间的影子?分明是鬼国景象。
这才是黑山寺原有的模样。
“你不是道法境。”
白茫茫的雾气中，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瓮声瓮气。
“这把剑不错，能配得上这把剑，想必你应该是天人境吧？”
“差不多吧。”方闲从地上站起，伸个懒腰，他在判断对方的位置。
这气息无处不在，难以锁定。
何况有些事方闲得问清楚。
“天人境，陆地神仙又如何？”那声音逐渐激昂，“这里是冥府鬼国！”
“你不妨试一下，现在的你，还剩下几成实力？”
那声音有恃无恐。
这地方满是死气，隔绝灵力，万物不生，无论多强的修士，都要受到压制。
“哦。”方闲握了握拳，含糊一声。
他感觉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死亡的法则对他不起作用。
“呵，吓到了吧？”见方闲懵在原地，那声音发出不屑地轻笑。
它有资格骄横。
因为它的本体是一整座山！
一座来自冥府鬼国的山。
黑山老妖！
它可以化成人形，但没必要。
当体型够大时，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我本来有话想问你，可现在没必要了。”方闲突兀打断它，“我找到地方了。”
“嗯？”黑山老妖疑惑一声，调动整座山的死气压向方闲。
还敢装？死吧你！
阳间，鬼国之中我无敌！
方闲握住剑柄，堂前燕就地一插。
轰！
灵力迸发。
裂隙从地面开始蔓延，从黑山寺一路延伸到山脚。
裂隙爬满整座山体。
一刹那的停顿后，碎石飞溅！
开山！
……
温和的灵力包裹住夏叶与宁才辰，三人平稳落地。
数不清的碎石如雪遇暖阳般迅速消融。
不一会儿，此地仅留几具白骨和半棵柳树。
是女鬼们跟柳姥姥。
“掌柜的？”夏叶探头探脑。
“还没结束。”方闲走到最后一颗未化的巨石前，用手指敲了敲。
巨石碎开，露出一扇黑色门扉。
门只有一人高，上面刻着黑白无常，恶鬼罗刹。
门户严丝合缝，并未有死气渗出。
这不是七月十五那扇鬼门关，顶多算是一条小路，偷偷开放的后门。
黑山老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悄悄跑出来了。
又或者，是它背后有人支持？
传说中的冥府鬼国近在咫尺，方闲却感觉有些好笑。
把女鬼比作青楼姑娘，柳姥姥便是这里的老鸨，而黑山老妖则是支持青楼的大势力。
不过平常逛青楼只需留下银两，他这要留人命。
阴间就这点筹划？
令人不齿。
“喂？”方闲轻叩门扉，“有人吗？”
无人应答。
门似乎从来没开启过。
“现在没人的话，以后也别有了。”
方闲一剑斩灭鬼门。
跟巨石一样，碎片消融于世间。
不该有的东西，就让它消失吧。
冥府有人坏规矩了。
并非所有人，否则鬼门关不止开在七月十五。
“掌柜的。”夏叶好奇的看着门消失的地方，“不进去看看么？”
“进去干嘛？”方闲翻个白眼，“和鬼抢纸钱么？”
有道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阴间的玩意儿又捞不出来。
……
“失踪案解决了。”
府衙内，方闲咽下橘子，转头又抓了一把瓜子。
刘捕头听得胆战心惊，边抖边写。
“您确定，那扇门来自鬼国？”刘捕头第三次问起这个问题。
实在是方闲所言过于骇人。
小小的失踪案，竟牵扯到阴阳两世。
简直是天方夜谭。
比说书先生讲的话本还离谱。
说书先生讲的无非是恩恩怨怨，儿女情长，敢说这种乍听像是吹牛的话，台下看客非得嘘声一片。
方闲叹了口气，直视他的眼睛，不言不语。
刘捕头只好低头记录。
方闲代表的是听雪楼，还能骗人不成？
“这么多年积累下的大案子，加上鬼门相关，这赏钱该怎么算？”方闲顺着话头，聊到最关键的问题。
刘捕头停笔，苦笑一声：“我说了不算。”
他一个小小捕头，寻常案件和魔修悬赏，按照朝廷规定发放便是，反正不是自己掏钱。
可事情涉及到这等层级，他就只有向上峰汇报的份。
传话工具人。
“我在兰若县多留一阵子，派个管事的来。”方闲敲敲桌子，“记得多捎些银两。”
钱不到手，哪有离开的道理？
顺便把太阴宝典一块卖了。
“一定，一定。”刘捕头答允，继续书写卷宗。
当了这么多年捕头，终于碰上贵人了。
虽然跟他没啥关系，但毕竟在兰若县的地界，由他经手。
以后在这安安稳稳混到养老没问题吧？
吃一辈子官家饭。
刘捕头此生就这点追求。
“对了， 还有宁才辰，宁兄出力不少，赏钱得有他的一份。”方闲补充一句。
他爱财，但人家也是出了力的，冒险拿钱，合情合理。
况且方闲事先允诺过，让书生回老家成亲。
“嗯嗯。”宁才辰连声诺诺。
好日子在前方向他招手。
“宁兄，就此别过了。”方闲拍拍他的肩膀。
书生眉心死气荡然无存，功成必定有他。
等宁才辰考中功名，步步高升，方闲说不定还得和他套套近乎。
大殷是朝廷的大殷，当官的说话，很多时候比江湖门派好使。
“多谢仙师。”宁才辰作个揖，当做告别。
“走了走了。”方闲拉起仍在剥桔橘子的夏叶，迈开步子。
其实兰若县衙蛮好的，照顾周到，伙食也不错，刘捕快这人对他胃口，待了这么多天，一走还真有点舍不得。
接下来去给夏叶挑点炼器材料，加上从裴长在那收来的天晶石，正好铸把剑。
别的兵器也成，只是听雪楼里剑法多，专业对口。
夏叶咬着橘子，支支吾吾的，说话含糊不清。
“行行行，带上。”也不知方闲怎么听懂的，又或许压根没听懂，总之大手一挥，多卷了一筐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