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呢。”赵家主干笑一声，“仙师，我们赵家都是普通人，做生意的，买这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干什么。”
说着，他斜眼一瞟，瞅见玉匣，又飞快的收回目光。
“别怕，左护法已经死了。”方闲安慰道：“你们是被迷惑的，官府不会找你们麻烦。”
听到“左护法”这个名字，赵家主神情肉眼可见的激动起来，眉毛拧成一团，双手颤抖。
“不可能！”赵家主声音尖锐，“那位大人怎么可能死？大人是我的生命之光！是我的欲念之火！”
赵家主双膝跪地，眼珠上翻，歪着脑袋，两只手捧着侧脸。
剩下的赵家人一哄而上，将两人团团包围，就连六岁的小女孩都凶巴巴地盯住夏叶，作势欲咬。
夏叶戳了戳女孩的脸蛋，小女孩一口咬上去，吓得她赶快收回食指。
方闲见赵家主好好的一个人，一听到左护法的名字就当场发病，意识到这是左护法的蛊惑术在作怪。
人死了，影响还没消除。
于是方闲飘然上前，挨个敲头。
被敲到的人先是迷惘，呆了一会方才重新恢复清醒。
“仙师……”赵家主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回想刚刚的失态，尴尬到脚趾蜷缩。
“多谢仙师相救，否则不知要被那魔头蛊惑多久！”他弯腰长揖，隔了许久才起身。
“份内之事，赵家主不必多言。”方闲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他胸前的金镶玉吊坠。
赵家主虽是一介凡人，但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经验让他敏锐的捕捉到方闲的视线。
他摘下吊坠，扭头招手叫来儿子，压低声音：“上库房取些金银财物。”
赵家主将吊坠强塞进方闲手中，“仙师若是喜欢，尽管拿去。”
方闲稍作推辞，随后心安理得的收下了。
对方是大户人家，不差这仨瓜俩枣。
况且他帮赵家解决麻烦，这是该拿的钱。
左护法的赏钱由官府另出。
“快快快，设宴！今天得好好感谢仙师！”赵家主招呼道。
“我还有事，就不麻烦赵家主了。”
方闲带上银两，临走前帮仆人和院内黄狗驱散蛊惑术，匆匆而去。
……
刚出门，一出巷子，前方便被行人堵了个水泄不通。
“这个行，新鲜。”
“这招漂亮，没见过。”
“哎呦，这不蝴蝶么？跟真的似的，还会扇翅膀。”
旁边几个年轻人指指点点，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叹。
今天又不是什么节日，哪来这么多闲人？
方闲望了望，发现是一个游侠打扮的少年人在表演。
让路人惊叹的部分是从他手中燃起的火焰，无根之火呈莲花状在掌心不停旋转，每转一圈莲花都会掉下一片花瓣，花瓣飞舞的过程中又变成火红色的蝴蝶，翅膀纹路清晰可见。
火焰蝴蝶扇着翅膀，成群结队的绕着少年转圈，最终高高飞起，消散在半空中。
不少年轻女孩被这一幕打动，右手捂住嘴角，左手紧紧攥在胸前，脑袋随着蝴蝶忽上忽下。
表演久了，少年似乎有些吃力，额头浮现出汗水。
他手一握，熄灭火焰莲花，随意用袖子擦擦汗，掏出一个小盘，欠欠身子，堆笑道：“诸位看官，今日在下初到宝地，身上已无盘缠，望各位有钱的捧钱场，没钱的捧捧人场，后面我还有压箱底的绝活……”
一边说着，一边讨赏钱。
场外有的装没看见，厚着脸皮留下，有的从荷包内掏出几枚铜板，丢进盘里。
估摸是表演确实精彩，少年本身卖相也不错，一圈转下来，盘里满满当当，还夹着几两颗碎银子——姑娘给的。
那姑娘给钱的时候特意冲他笑了笑，意味深长，整的少年浑身激灵，一句“卖艺不卖身”险些脱口而出。
方闲躲在最后面，眼角抽动。
这少年他认识，是自己某位师弟。
山上照过面的的人他基本都有印象。
又是一个落难的。
不稀奇，平时攒的那点钱，逛一趟交易行，瞧见某样心仪的法宝或者急需的丹药，家底就被掏空了。
这少年修为一般，对灵力的把控运用倒是精巧，细致入微，对得起听雪楼的出身。
“走了走了。”方闲拉上夏叶，一闪身，溜了。
山下的师弟有明正卿一个就够了，多了他怕自己血压升高。
“掌柜的……”夏叶被他牵着跑，脑子里还惦记刚才的蝴蝶，“你会不会招蝴蝶呀？”
“活得不会，假的会。”拐过巷子，方闲停下脚步，手一张，数不清的蝴蝶从掌心飞出，不仅有火红色，青色，橙色，乃至渐变色一应俱全，大多数蝴蝶飞向远方，剩下的极少数绕绕着女孩飞旋，有几只蝴蝶还落在她的肩膀上。
女孩的眼睛忽然变得很有灵气。
方闲能从她的眸子里看见漫天蝴蝶的影子。
隔了好一会儿，夏叶歪歪头，问道：“活得不会……是什么意思？有人能引来活的蝴蝶吗？”
“西域有种特殊香料能招蜂引蝶，还有个少女天生体香，每次出游都引来蝴蝶作伴。”方闲说着自己从钟不慎那听来的故事，“不过少女的结局不太好。”
“结局？”女孩抓着他的衣角，抬头又问。
方闲突然后悔说这个话题了。
女孩没必要知道这些。
方闲不回答，女孩一直好奇地看着他。
“死了。”他慢吞吞道。
当年钟不慎，柳倾城，陆学真三人结伴游历，那时候他们还年轻，想去西域涨涨见识，看看传说中的引蝶少女，结果等他们抵达西域，少女已经死了。
“特殊者总会招人妒忌的。”方闲摸摸夏叶的脑袋。
少女引来的不止蝴蝶。
夏叶睫毛颤了颤，眼神一点一点黯淡。
方闲捏捏她的脸，自己第一次听钟不慎叙说的时候，也是相同的反应。
“那我算不算特殊呀？”女孩把头埋进方闲怀里。
“你不特殊。”方闲轻轻拍了拍夏叶的后背，对上她的眼睛，“你只是颗普普通通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