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正卿?”离曜火嗤笑一声,“赚姑娘的钱的确是个办法,可言行举止,仪表神态,琴棋书画,礼乐骑射,诗词歌赋……他会哪样?全靠卖脸吗?”
“姑娘们找他手谈,难不成两个人对着下五子棋?”
“男孩子嘛,总得让他学着接受,学着成长。”方闲握着玉佩,传递讯息:“在吗?”
“我觉得明正卿……成长上限有点低。”离曜火顿了顿,“他那张嘴,师兄你也清楚,万一忍不住嘴瓢,惹姑娘生气,我曜火酒楼的招牌就砸了。”
姑娘的钱是好赚,可同时也要背负相应的风险。
裙子越粉,骂人越狠。
“师兄你要是能把展清秋请来还差不多。”
“我没见过展清秋。”
“那……师兄你会唱曲吗?”离曜火话锋一转,直勾勾肚地看着方闲。
他从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倘若自家师兄是个女孩,哪还有萧青黛什么事?
别说萧青黛,哪怕朝歌最红的那位步云苓来了,又算得了什么?
只怕会变成前朝亡国皇后那样的红颜祸水吧?王孙贵族挥金如土,只求亲眼目睹姑娘的绝代风华。
方闲面色不善。
“师兄,你可能不知道,萧青黛很赚钱的,每弹完一曲,收来的缠头不计其数啊……”离曜火开始暗示。
他清楚师兄的秉性,修为?名气?都不如实打实的财物。
“曲子……略知一二。”方闲艰难地开口。
“来一段?”离曜火两眼放光。
夏叶一直在听两人对话,此刻表现出了浓烈的求知欲。
“掌柜的……”
“行。”方闲攥拳,单字从牙缝里蹦出来。
为了拯救负债累累的听雪楼。
“留余庆,留余庆,忽遇恩人。”
“幸娘亲,幸娘亲,积得阴功……”
唱的是凄切婉转,伤心惨目。
“停停停!”离曜火连忙打住,“师兄,山上现在还教这个呢?”
听雪楼有教曲艺的,学不学自愿,起码算门本事。
“怎么?不好听?”方闲清清嗓子,“那我给你换一段。”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
“不对!”离曜火斩钉截铁地说道:“好听归好听,没用!现在都不爱听这些了!”
“那听什么?”方闲皱眉。
他在山上学的大都是些凄婉的腔调。
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去街上唱一段,保不齐还有路过行人给钱呢。
“惊雷!”离曜火陡然拍了下桌子,震得酒盅抖了三抖,“情债!刀山火海!”
一字一顿,说的是掷地有声。
“嘶……”方闲抓着头发,说不出话。
当年他在听雪楼,被山下八大仙门堵住门口要债的时候,也没这么难受。
“师兄,大势所趋!”
“你是说,萧青黛也唱这个?”
“对啊,大伙都爱听,有钱赚,有什么不能唱的?钱给够,十八摸也能唱。”离曜火理所当然道。
“清倌人?文人雅士?”方闲难以置信的掰着手指,“这是否有些……”
“师兄,你就从了吧。”离曜火揽着方闲肩膀,语重心长,“今非昔比,目前各行各业竞争很激烈的,你不唱,有的是人愿意唱。”
他自己就是从同行里挤出来的,深知内卷的恐怖。
“我不能接受。”方闲一把推开师弟,情急之下,口不择言:“我偏唱普通曲子,那萧青黛还能比我好看?!”
“对对对!就等你这句话!”离曜火大喜,“师兄你终于想通了,单论相貌,谁能比你漂亮?”
“乐器会吧?”不给方闲思考的机会,离曜火连连追问。
“琴和琵琶都会一点。”
“围棋呢?”
“我建议把手谈改成隔着屏风对话。”
“好!都依你!”离曜火打开话匣子,“实不相瞒,萧青黛来的时候,我把各种类型的计划都想好了,只等一个足够漂亮的人选!”
“萧青黛走媚俗路线,咱主打一个出淤泥而不染!跟客人保持距离感。”
“她跟金主手谈,咱就隔着屏风对话,把时间倒回几十年前!”
“越是得不到,心里越痒。”
“谈话的对象,虽然对外宣称随机,但师兄你放心,我肯定给你挑几个好说话的。”
方闲低着头,嘴唇翕动,却没出声。
“师兄你的难处,我感同身受,客人打赏的所有收入,我分文不取,全归你!”离曜火凑在他旁边,语气诱惑,“奇珍异宝,丝绵绢帛……”
“萧青黛身价贵得很,醉春轩已是强弩之末,风头被咱们压下去后,断了财路,撑不久的。”
“萧青黛一走,剩下的全交给我,下次师兄你再来,保证送你波大礼!”
离曜火在方闲面前伸开手掌,接着一握!
他开局身无分文,能搏出如今的身家,除了运气和刻苦,还有实力。
没了萧青黛,挤垮醉春轩,抢占市场不过是时间问题,等缓过这口气,他就花钱去洛阳,朝歌那边疏通关系,倌人?名伶?只要有办法联系,他便能将对方请过来。
说到底,他这次失利,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短时间内请不到有足够分量的姑娘。
“行。”
这是方闲收钱收的最困难的一次。
夏叶咽下糕点,红枣的香气在她嘴里残存,回味悠长。
自家掌柜好像牺牲很大。
……
朝歌。
明正卿在逛夜市。
高楼笛声悠扬,落满整座城市。
酒肆烛火摇曳,绰约身姿映在窗纸上。
灯火通明,往来如昼。
名副其实的不夜城。
明正卿已经抵达朝歌好几天,晚上出来还是会有种不真实感。
如此繁华的地方,真的和荒凉的北域处在同一个时代么?
人世的参差。
要不是兜里没钱,他几乎就要迷失在这偌大的城市里。
玉佩亮起。
明正卿停下步子,看了一眼。
“在吗?”
明正卿踌躇一阵,决定不回。
在他印象里,开口不说事,先问一句“在吗”的人,十有八九要借钱。
联想到方闲准备去洛阳开客栈的志向,他甩甩头,将玉佩丢入储物袋。
权当没看见。
日后师兄问起来,就说自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