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去洛阳了？！”
“不去了。”
明正卿一时半会还是难以接受，他收起储物袋，慢吞吞地问道：“为什么？”
他还想过以后去方闲的客栈里打杂呢。
师兄还能亏待自己不成？
在明正卿的视角里，自家师兄一直挺负责的。
不说任劳任怨，也算亲力亲为。
所以方闲有点心累。
弦不能总是绷着。
现在方闲说要回山，是准备放松完之后重新担起责任。
“因为我很随性啊。”方闲不以为意，“说不定我某天又跑了呢。”
“你怕冷么？”他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妖怪女孩。
雪山很冷。
是用灵气防不住的，打心底泛起的冷。
漫天的雪花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歇，寒意由内而外一点点浸染整个身子。
哪怕是方闲，一个人在堂前扫雪的时候，也会感到寂寥。
“嗯……”夏叶在思考。
她自然是怕冷的。
草木都喜欢更暖和的地方。
可掌柜的家就在雪山上。
这么一想，似乎也没那么胆怯了。
“不怕。”女孩轻轻的说。
“好。”方闲看向师弟，“明白了？”
明正卿苦苦思索。
“明白了。”他点头。
师兄问自己明不明白，肯定要回明白啊。
不然岂不是会显得自己很呆？
其实他更想让方闲把话说的清楚些。
怕冷么？
不怕。
这算什么意思？
有你在所以去哪都无所谓？
明正卿没经历过儿女情长，他真的不懂啊。
全靠猜。
算了，动脑子的事明正卿懒得细想。
他只需要记住两件事。
方闲打算帮宗门还债，且会带着未来嫂子回家。
等明正卿把消息带回去，让那帮老头知道了，一定很舒心。
……
是夜。
夏末秋凉里带一点温热。
姜离有些饿了。
她趴在窗边，嗅了嗅鼻子，晚风送来夜市上鹅鸭鸡兔的香气。
好久没有人同她说过话了。
想出去，但做不到。
姜离吹开帘子，黑漆漆的房间里撒入一窗月光，她双手支颐，楼下花灯在她清澈的眼睛里一一闪过。
这模样，放在以前，被旁人瞧见了，多少得说句深闺大小姐。
可惜这里并不是闺房，她也不是大小姐。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沉寂的房间响起门栓的活动声。
姜离一闪身，整个人便消失不见了。
走进门的是两个年轻人。
前面那位乍看像个女孩，有着让姜离为之艳羡的容貌，只是站在那，就有种出尘不染的感觉，不禁令人感叹上天也有晃神的时候，竟把这等人物错生成男的。
相比之下，身后那个黑裙女孩要平庸的多，虽然也称的上一句姣花照水，弱柳扶风，可相比前者，总归落了下乘。
姜离偷偷打量两人，可她隐约觉得那个白袍瞥了自己一眼。
应该是错觉吧，闷久了疑神疑鬼的。
正常人看见自己，早就大惊失色了。
白袍点燃烛火，不再望向这边，他坐在摇椅上，闭目养神。
正当姜离以为黑裙女孩接下来会躺下休息时，女孩端了碗糖芋苗，一勺一勺的喝着。
好香。
黑裙女孩一小口一小口地尝，姜离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恨不得取而代之，端起碗一气喝光。
这两人深更半夜共处一室，就为了吃东西吊人胃口？
什么关系啊？
富家千金与她的清冷管家？
姜离脑内上演了一出两人彼此相爱却受到世俗阻挠，不得已分开，饱受相思折磨后穿越障碍，携手私奔，共赴山河的大戏。
她这个年纪的姑娘，正是爱幻想的时候。
出神间，本能让姜离猛吸一口气，甜甜的红豆味沁人心脾。
爽到！
姜离抿了抿嘴唇，回味无穷。
她饿了太久了。
夏叶又喝了一勺糖芋苗，这一次，妖怪女孩隔了许久才下去第二勺。
“掌柜的……”夏叶面露疑色。
“怎么了？”方闲简单回应一声，睁开眼睛。
“不甜了。”女孩指了指面前的小碗，轻蹙娥眉。
她无法理解，明明上一口还甜甜糯糯的红豆沙，怎么下一瞬就变得淡而无味。
但只要碰到奇怪的事情，喊一声掌柜的就好了。
上至薜萝藏虺，下至架花生刺。
没有自家掌柜解决不了的。
妖怪女孩期待的看着他，好像方闲挥挥手就能让糖芋苗重新变甜似的。
“给。”方闲叹了口气，从储物袋里取出一碟蜜饯当做替代。
他当然做不到让糖芋苗变甜这种事，但他能找出罪魁祸首。
方闲离开摇椅，径直走向床边，弯下腰，手一伸，从床底下拎出一个……红衣厉鬼！
昏黄的室内染上一抹触目惊心的红。
姜离的身影原本虚幻如镜花水月，被方闲拎住后颈丢出来后，身体渐渐凝实。
长长的黑发一直披散到腰间，肤色苍白面无血色，宛如烧制完成的白釉瓷。
不过惊悚的形象并不能掩盖姜离是个将将及笄的少女。
“我本来不想管你的。”方闲手一松，把她丢到床上。
打从进门的那一刻起，他就发现屋内有个厉鬼。
奇怪的是女鬼非但没有戾气，反而有种乖巧的感觉。
老老实实躲在床下，既不吓人，也不杀生，眼睛还非常有灵气，短暂的对视中，方闲居然能从她的眼神里读出惶恐的味道。
和记忆中的厉鬼差别很大。
所以方闲选择假装没看见。
他又不是西边那群和尚，随便撞见个鬼就是一通往生咒，恨不得度尽世间一切亡魂。
樊家村那次，假如缪婴愿意的话，他还打算帮其修成当地河神呢。
“英雄！”姜离哭丧着脸，哀求道：“别杀我！”
她只是忍不住偷吃了一口，没想到对方压根不是什么富家小姐与清冷管家。
“首先，你已经死了，还谈什么杀不杀。”方闲面无表情，“其次，你应该叫我仙师，或者少侠，而不是英雄。”
这个年代，很少出现英雄这个称呼。
因为英雄往往会和好汉联系起来。
好汉们只顾终日打熬筋骨,不近女色，仿佛身为好汉就应当禁欲，视女人为弱点。
方闲扪心自问，对女色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神往的。
至少他很喜欢夏叶的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