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很想做出心跳加快的反应。
因为明正卿确实生的蛮俊俏。
可姜离没有心。
“明公子，你不喜欢说话么？”姜离虚幻的身体向前飘了飘。
明正卿被捂住嘴，喊也喊不出，眼睁睁看着一张煞白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
这红衣女鬼，该不会相中我了吧？
姜离每往前挪动一次，明正卿的瞳孔便随之放大一分。
他长这么大，还没牵过姑娘的手呢。
想不到今日……
忽然，方闲把他拽向门口，传音道：“说点好听的，别人怎么哄姑娘的，你总见过吧？照着念，别有自己的想法。”
明正卿嘴唇翕动。
他在山上曾见过同门之间互诉衷肠。
可那些都是如花似玉的小师妹！容光照人，双瞳剪水。
哪有跟女鬼互诉衷肠的？
想象一下，两个人花前月下，你侬我侬的时候，情至深处，你环住女孩的腰，双目含情，刚一低头，发现对方歪嘴一笑，露出尖锐的牙齿……
会把人吓断气的。
姜离靠的更近了。
该说些什么？
明正卿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地藏经？往生咒？
他又不是和尚。
“姜姑娘！”退无可退，明正卿脖子一梗，用视死如归般的眼神望着姜离，沉声道：“原谅我从今以后只能称呼你为您了。”
“因为，你在我心上。”
说的是情真意切。
要不是眼下气氛不对，方闲都想夸赞他两句。
总算说了两句人话。
姜离停住了。
她落在地上，一偏头，及腰长发甩在身前。
不够雅致。
果然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她没见过展清秋，但她觉得那应该是个相当谦和的人。
明正卿很好，可惜不够。
冷不丁的，方闲从后面推了师弟一把。
明正卿身子一歪，几乎站到姜离面前。
“我只愿凭着这一点的灵感相通,时时带给彼此以慰藉,像流星的光辉,照耀我疲惫的梦寐,永存一个安慰,纵然在别离的时候……”
何止庄重，简直肃穆！
明正卿脑子不笨，甚至称得上一句聪慧。
大多数情况下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但他往往会控制不住说烂话。
假如给明正卿足够的时间，让他和真心喜欢的女孩谈天说地，那他大概会讲些相当无味的日常。
喜欢是无意识的小心翼翼，把琐碎的生活掰开，挑挑拣拣，分成更细的微末分享给对方看。
细到路边一棵古怪的榕树，或者天边烫金色的残云。
他不喜欢姜离，又跑不掉，只好硬着头皮生搬硬套。
姜离飘起来，围着明正卿转了一圈。
还不错。
“这就对了嘛。”方闲非常满意师弟的表现，对姜离说：“心愿已了，是不是该上路了？”
“仙师！”姜离在半空缩成小小的一个，逃也似地飞到夏叶背后，仅露出半个脑袋，“我十分想见展清秋！”
妖怪女孩揪起姜离，将她放到自己肩膀上，戳了戳她的身子。
有点像泥人，又或者糖画。
姜离并不反抗，头发飘起拧成一股，碰了碰女孩的指尖。
示好。
丝毫没有身为厉鬼的骨气。
明正卿和方闲同时生出种挫败感。
明正卿是被姜离那句想见展清秋刺激到了。
人生第一次刻意讨好女孩，以失败告终。
青姑娘那次不算，那不叫讨好，只是打抱不平罢了。
令方闲感到挫败的是他发现自己拿姜离没什么办法。
夏叶貌似和姜离相处得蛮愉快。
妖怪女孩和红衣厉鬼对戳手指。
“想见展清秋是吧。”方闲咬咬牙，取出一个扎好的纸人。
纸人落在地上迅速变大，转瞬间长成一人高。
那纸人脸上只画了眼眶，没有眼珠。
行业规矩，纸人不点睛。
一旦点上眼睛，就有了真人的精气神，可以吸收天地灵气。
包括血气，怨气，机缘巧合下，诞生灵智也并非不可能。
方闲用剑刃划破指尖，些微的伤口渗出血丝，渐渐凝成血珠。
他要帮纸人点睛。
“赚大了你，进来吧。”方闲没好气地说道。
姜离会看眼色。
会看眼色的人值得一点优待。
“多谢仙师！”
姜离从夏叶肩膀上飞起，钻进纸人里。
随着方闲指尖落下，纸人生出血肉，一双眼睛充满灵气，长发及腰，红裙曳地，与活人无二。
就是脸色有点苍白。
姜离低头握了握拳，接着原地蹦跳两下，笑容愈发放肆。
这具身体比她生前还要好用！
姜离活着的时候身体孱弱，禁不起折腾，死后化为厉鬼，附身在纸人上，反倒变厉害了。
她不知道的是，普通纸人没有这么好的效果。
方闲的血能帮她压制身上的阴气怨气。
“改天带你去见展清秋，有了实体，你也不用再畏惧阳光，可以在白天出来了。”
说着说着，方闲觉得自己亏了。
可姜离一个死人又给不了钱。
于是他多问了一句：“你认字么？”
姜离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搞得一愣，但她还是回答：“读过几年书。”
还好，不是文盲。
方闲实在不想再教第二个人识字。
他翻了翻储物袋，丢出一本薄薄的青色册子。
鬼仙修炼之法，他正巧略知一二。
阴中超脱，乃清灵之鬼，非纯阳之仙。
“拿着。”方闲以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离开朝歌后，去北域听雪楼，那边会收留你。”
他看出来了，这只厉鬼不是很想死的样子。
既然选择逗留人间，那不如赶去师门打工。
不需要休息的免费劳动力。
赚了。
“听雪楼？那可是玄门正宗，能收我这种孤魂野鬼么……”姜离犹犹豫豫的。
方闲让她获得实体，她也默契的不提往生。
世上还有很多东西等着她去尝试。
“就说方闲叫你来的。”
纸人身躯上带有自己的血气，作不得假。
“还用姜离这个名字么？”方闲随手取出一块令牌。
姜离这次没急着回应，斟酌半晌，才轻轻点头。
这是她生命的延续。
刻下“姜离”二字，方闲信手一抛，丢出令牌。
姜离如获至宝。
生前仅存于幻想中的修行，居然会在死后实现。
世事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