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还在这闲逛啊？”
叶苦生刚从院子里走出来，就看见苏容一路小跑着过来。
“我昨天不是告诉你了？今天早点出门，收拾收拾，去见住持。”苏容拉住他的胳膊，不满地嘟哝着。
“出门？住持？”叶苦生本能地想把手抽回来，可是未能如愿。
他睁大眼睛，望着身前的女孩，甚是不解。
叶苦生是个闲汉，但他闲的心安理得，别说做工了，没有急事的话连门都不想出，毫无坐吃山空的忧虑感。
昨日他在家里睡了一整天，哪里见过苏容？
“还没睡醒是吧？！”女孩愈发焦躁，深呼吸一口气，而后跳起，一巴掌打在叶苦生头顶上，“别装傻，赶紧跟我去见住持，我好不容易才帮你打听到这份活计，说什么也得带你过去。”
“要不是看在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上，加上你娘一直嘱托，我才懒得管你……”
苏容唠唠叨叨，说个没完。
“哎呦，行行行。”叶苦生禁不住这番啰嗦，只得应承下来。
叶苦生读过几年书，自认是个干大事的人，能堪当重任，只等一个有眼光的人来发掘他这块璞玉。
做工是不可能做工的，像他这样的混不吝，哪怕把刀架在脖子上，也不可能出力干活。
璞玉怎么能跟顽石混在一块呢？
可惜他等了许多年，也没等到属于自己的贵人。
于是叶苦生终日游手好闲。
偶尔听到村里人说闲话，他也不放在心上。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那就快走，别让住持等着。”苏容有些急迫，领着他向西边走去。
叶苦生一路上都在盘算待会如何搪塞那位住持，好让自己早点回家，结果到了寺庙门口还是魂不守舍的模样。
“想什么呢？跟我进去吧！”苏容又拽了拽他。
“啊？”叶苦生一哆嗦，回过神来，举目四望，顿时僵住了。
村西？
为什么是村西？
这里的大榕树呢？稻田呢？
对啊，苏容要带自己去寺庙，但寺庙分明在东边那座山上，为什么要往西走？
叶苦生转头看着旁边那座金顶琉璃寺，磕磕绊绊道：“这是哪？”
“还装傻是吧？都到门口了，别想赖！”苏容用力推了下叶苦生，“无明寺建了这么多年了，比咱俩岁数加起来都大，你现在跟我说不知道？”
“无明寺？”叶苦生盯着牌匾，目不斜视。
无明可不是什么好词。
痴愚，妄念，一切烦恼之根本。
好端端的寺庙，怎会取这种名字？
“无明寺，无明寺……”叶苦生重复读了几遍。
读的次数越多越顺口。
无明寺，无明寺，无明寺……
渐渐地，他觉得这名字挺正常的。
合理。
村西的确有座寺庙。
风变大了。
有点冷。
叶苦生裹紧了衣服，这趟来得突然，他仅穿了一件单衣。
“要不，我先回去拿件衣服？”
“别跑！”苏容一把拉住他，“你娘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看着你进去，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没钱，以后拿什么娶妻生子？”
叶苦生再次尝试抽回手臂，一番挣扎后徒劳无功。
女孩的力气太大了。
“前阵子寺里的杂工回老家了，刚空出一个位置来，你可得好好干。”苏容语气缓和不少，“咱先进去看看，见见住持，总不能让人家白等，实在不合适再走。”
“寺里待遇好，不累，钱也多。”
毫无预兆的，叶苦生吐了。
他弯下腰，浑身发寒，双腿颤抖，几乎要站不稳，胃抽搐似的收缩，疼痛，呕吐欲难以抑制。
红色的，绿色的，黑色的，各种液体全部混搅在一起。
这到底是什么啊？
他早晨只喝了一碗粥。
“听话。”苏容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女孩的声音很清脆。
清脆的像是风铃。
风铃……
寺庙门口挂着一串风铃。
“好。”鬼使神差地，叶苦生平复下来，用女孩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角，直起腰，胃也不再疼痛。
呕吐过后是神清气爽。
他似乎吐不出东西了。
和苏容一起迈进寺门，门缝彻底关死的一刹那，他隐约听到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正殿门口站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除此之外，再无旁人。
老和尚白须垂胸，精神却挺好，面色红润，垂暮与生机同时出现在他身上。
这令叶苦生联想到莲花。
莲花活着，却必须等到凋谢，种子才能落在泥土中。
“他就是这里的住持。”苏容附在叶苦生耳边低语。
不等叶苦生开口，老和尚便笑呵呵地走下台阶。
“你与我有缘。”
叶苦生抓了抓脑袋。
佛家确实有缘分这一说，可他一点都不想当和尚，他想干大事、
说起来，寺庙为什么会招杂工？
杂活不是应该让和尚做么？
其他人呢？
这里人这么少，付得起钱么？
一连串的问题钻进他的脑海。
“我们这的待遇好，不累，钱也多。”老和尚说了和苏容一模一样的话。
不像出家人的言论。
偏偏叶苦生点头了。
寺庙的待遇很优厚。
“无明寺香火鼎盛，不过没什么需要你做的，保持整洁就好。”老和尚抚须，颔首，“有几件事比较重要，你记一下。”
“每天早晚各拜一次佛像。”
“香客很多，但不要与他们做过多交谈。”老和尚怕叶苦生不理解，补充了一句：“部分香客脾气古怪，你初来乍到，勿生事端。”
叶苦生记在心里。
“寺里存有很多佛经，你与我有缘，想看的话自己翻阅，碰到不解处可以来找我，但是不要碰最顶层的佛经。”老和尚停顿一下，“若是不小心碰到了……那便把它看完。”
“每天酉时回家，如果再有香客进门，多留一会也没关系，最晚不要超过戌时。”
“万一有事情耽误了，超过戌时怎么办？”叶苦生询问。
老和尚看了他一眼。
“到了戌时，去禅房，锁好门，正殿内有再多香客也别管，他们会回去的。”
“最近晚上野狗有点多，希望不会吵到你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