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天之下 > 第54章 风声鹤唳(下)

第54章 风声鹤唳(下)

    “杀!”

    杀声喊动,一排又一排队伍往城墙移动。点苍弟子举着圆盾阻挡蔽天箭雨,身后架起的云梯不住往城墙逼近,更为简便的飞梯早已架在城边。

    站在城墙上指挥的应成虎是冷水门掌门。冷水门控制零陵一带,零陵一失便可直指冷水滩,进驻祈杨,直面衡山,兵临城下。

    数十条钩索勾住城墙,少数身手敏捷的弟子趁势攀上。他们身负绝艺,不需倚丈云梯,近三丈高的城墙只需几个蹬足便能跃上,前人倒下,后人接上,第一个站上城墙的人死后也有重赏。

    “泼水!快!接上!”应成虎大喊。滚水从城墙上泼下,惨叫声伴随着点苍弟子跌落。

    一支流矢射向应成虎面门,应成虎侧头避开,顺手抄起长戟,搠下一名刚攀上城墙的点苍弟子。

    “砰”的一声,云梯接上了,一名壮汉腾空跃起。他没有兵器,双手揪住两名守卫喉头,只一扯就掐断两人咽喉,随即抢上前去,一个扫堂腿踢下一名冷水门弟子。

    跟在那人身后的还有十余名弟子,纷纷抢上城墙。他们各持不同兵器,这是交战队,是门派中功夫较为顶尖的弟子,负责抢占墙头,掩护后人进攻。

    应成虎长戟横扫,将一名点苍弟子开膛剖肚,又刺向那手无寸兵的对手,那人武功最高,定是领队。那人侧身避开,双手成爪抓住长戟,手劲惊人,应成虎一时竟抽不回兵器。

    一般说来,长戟及长不及短,不宜近身攻防,但冷水门戟法自有妙处,应成虎不退反进,双手沿戟柄向前一滑,握住中段,向下一扳一扭,迫开那人钳制,随即长戟向上一挑,刺向那人面门。

    那人正是点苍高手硬爪黄柏,见应成虎这招险恶,扭头避开,五爪迫近他面门,两人当即交起手来。

    诸葛然远远眺望,见黄柏已攻上城墙,皱眉问身边人道:“你说,撑得住吗?”

    那人身材高瘦,眼下一颗黑痣,名叫顾东城,是广西灵山门掌门,能谋惯战,是这次举兵的统帅。只听他恭敬回答:“我瞧,撑不住。”

    “不是说他们,我说你。”诸葛然指指顾东城。

    “副掌门要回昆明?”顾东城问。

    诸葛然点点头,脸上难得露出黯然神情:“掌门的灵柩该到了,你懂意思。”

    顾东城懂,意思是,李玄燹也差不多该回衡山了。

    “等打下零陵,冷水滩会是硬战。”诸葛然道,“你得撑住,撑住了,就能赢。”

    顾东城拱手行礼道:“顾东城不负副掌所托。”

    攀上城墙的点苍人马越来越多,诸葛然远眺片刻,随即上马,四十骑守卫紧跟而上,一路绝尘而去。

    ※

    许是因为战事,打从进入桂地,沿途车马便少,连行人也见得不多,也无什么盘查,即便偶尔被拦下,通常只追问来历。王猛是乖觉人,说是打四川来,公子要回乡,也有好心人说前方有战事,劝他主仆绕路,王猛只是道谢,仍是前进。

    “那时我就气,心想,这样被欺负,前途没指望,门派里混不下去,又不想剃头当和尚,进退两难。恰恰那年家父亡故,无牵无挂,就在河南陕西一带干起包摘瓜的活。”王猛驾着车,一边说着往事。他出身河南,领当地门派天雄帮的侠名状,原本想在帮内领职事,却被人排挤,后来又遭杜俊陷害,在陕西混不下去,兜兜转转到四川唐门讨活。

    李景风问道:“我听说山西那边有块孤坟地,无人管辖,许多亡命徒聚集,王大哥去过吗?”

    “那里不好营生,同行多,逃犯也多,都是成群结党,叫孤坟地是叫对了,什么孤魂野鬼妖魔鬼怪都有。”王猛道,“那里指不定是九大家最险恶的地方。李兄弟,没事别往那走,就一个字,乱。”

    同行这十余日,两人交情渐深,王猛问起李景风来历师承,李景风不想牵连三爷与青城,只说自己无门无派,一位长辈教了功夫,就此闯荡江湖,杀杜俊等人纯粹出于义愤。王猛更觉匪夷所思,但看他行事,似乎也非作伪。

    “不知道边界会不会严查。”王猛说道,“防细作。若出不得边界,就得爬山绕路,得费大工夫。”

    忽地前方十余骑行来,喊道:“停车!”

    王猛停住马车,只见那十余骑皆着绿衣,身披皮甲,服色整齐,显然是点苍正规弟子,拱手问道:“几位大侠有何指教?”

    那群人也不打话,当中一人策马上前掀开车帘,李景风穿着书生打扮,手持折扇,问道:“大侠有事吗?”

    那人皱起眉头,问道:“你们要去哪?”

    “四川来的,要往湖南去。”王猛答道。

    “那里正在打仗,兵荒马乱,危险得紧,你们去做啥?”那人问。

    “回家。”王猛回答,“那是公子老家。他跟着老爷出外经商,老爷担心家里,让公子回家看看。”

    “听口音不像。”那人狐疑。

    “打小跟着父亲经商,有川地口音。”李景风忙解释。

    那人道:“往湖南的边界都有管制,没有文书手谕,谁也过不得。你们去找附近门派开个手谕,等验明身份,自会放你们过去。”随即又嘱咐道,“过了边界小心些,乱成一团,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王猛抱拳道:“感谢提点。我们往前头去,那里可有门派驻守?”

    那人道:“附近都是灵山派主事,你往桂林去就是。”

    那十余骑也未刁难,嘱咐几句后迳自离去。

    李景风道:“这点苍弟子倒有礼貌。”

    王猛回道:“好人总有,麻烦人也有。李兄弟,你这身份怕是拿不到通行文书。”

    李景风问道:“不走大路怎么去江西?”

    王猛道:“翻山越岭,险境小路总是有,就是马车不方便,且耗时费日,三天路程得走上半个月,还有危险。要不从粤地绕去,虽然绕路,少些麻烦。”

    李景风犹豫半晌,道:“只能这样了。”

    两人沿途抵达桂林,路上所见点苍弟子越来越多,倒也无人理会两人。眼看暮色将近,李景风寻了个僻静处歇息,王猛说要从广东绕路得多备些干粮,于是进城,顺便打听消息,李景风在野地扎营等待。

    天才刚黑,王猛便回。李景风见他回来得早,两手空空,问道:“怎么回事?”

    “桂林封城了。”王猛道,“听说是点苍副掌今日来到桂林,不许闲杂人进城。”

    李景风讶异道:“诸葛副掌?”

    “听说是。”王猛也不敢确定,“也不知是不是真。”

    王猛见李景风沉思不语,问道:“怎地?”

    “你可知副掌是要去哪?”李景风问。

    “这我可不清楚。”王猛摇头。

    李景风坐在帐篷前沉思,王猛见他模样古怪,问道:“你想什么?”

    李景风摇摇头,道:“我四处走走,你别跟着。”

    王猛奇道:“都快天黑了,你要去哪?虽然不在城内,走夜路也容易遇着盘查,何况今日城里有贵人,城外肯定也查得仔细。”

    “没事,我会小心。”李景风说完就走。趁着夜色,他也不打火把,自从在昆仑宫后山密穴中学成武功后,他内力突飞猛进,眼力也比过往更好。他先来到桂林城外,见城门紧闭,巡视一遍周围道路,又见城墙上站满巡逻,戒备森严,想要闯入难上加难。

    他观察许久才回到营地,王猛见他去了许久方回,拨着火堆问道:“景风兄弟去勘穴踩点?”

    李景风一愣,道:“是去城外走走。”

    王猛问:“明日里可有什么吩咐?”

    李景风笑道:“王大哥忒客气。我是有些事,明日王大哥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

    王猛抬头看着李景风,半晌不语,李景风被他看得不自在,问道: “王大哥?”

    王猛道:“我听说过兄弟你的故事。彭小丐身死,江湖中不少人气愤,大侠彭老丐的后人不该遭这横祸,彭小丐不该死得这么憋屈,您在昆仑宫上那番话掷地有声,豪情壮志,扇了九大家一巴掌,我很是佩服,所以才不接兄弟这买卖。”

    “我跟着你,本想看看你图什么,后来才发现,兄弟你真是啥都不图,我就有些纳闷,却也不是不懂。”

    “我见过你这样的人,下场都不得好死。我想,好人不该是这下场。”

    “你若想刺杀点苍副掌门,那不是开玩笑,这比刺杀唐佑还难上万倍,有死无生,毫无机会。”

    “但你若真想这么做……”

    王猛道:“别瞒着兄弟,就算帮你收尸也行。”

    李景风意外听他肺腑之言,笑道:“你觉得诸葛副掌该死?”

    王猛想了想,道:“点苍的事我不是很清楚,江湖上诸葛然的风评多是狡猾、可恶、讨厌,就不知私下如何,但点苍进攻衡山,得死伤多少人?”

    李景风道:“我方才也在想这事。”他沉吟半晌,又道,“不用担心,我只是找副掌叙叙旧。”

    王猛怎样也不信李景风真认识诸葛然这样的大人物,“叙旧”两字听来只觉另有所指,心想或许诸葛然真与李景风有深仇大恨,只是不便对自己明言,当下劝道:“诸葛副掌身边都是能人,有许多高手护卫,只怕兄弟连近他身都没法。”

    李景风道:“我也没把握,试试吧。”又道,“王大哥先歇下,明日还有事呢。”

    第二日,李景风早起,要往桂林城外等人,留王猛守着马车,王猛执意要跟。

    “昨日里说过了,就算帮您收尸都行。”王猛说道。李景风推不得,只好让他驾着马车在路旁等着。

    天色方明,城门开启,一队骑手着一色劲装,两两成对出了城门,行进间又变成三行一列,队伍整齐,变换丝毫不乱。然后是四骑前后左右护着一舆打着点苍旗号的马车驶出,后方又是三人一列,前六后六,加上护着马车的四骑,总共四十骑,一看阵仗便知马车中定是要人。

    李景风却是认得,道:“真是副掌的马队!”

    王猛正疑惑李景风要如何闯过这四十骑,只见他快步向着车队奔去,王猛大惊,心想李兄弟这不是找死?

    李景风奔向驰道中央,双手张开,骑队见有人挡道,前方领头人吹起号角,呜呜声大作,见李景风依然不让,举起长刀,似乎李景风不让路便要将他斩杀。

    李景风提起内力,大声喊道:“我要见副掌!”

    马蹄声混着号角声,距离又远,这呼喊哪能听到?李景风见对方举刀欲砍,忙向后跃开,仍是挡住道路。

    当中两人奔出,各自举起长刀劈向李景风,这守卫武功不俗,刀光如电,李景风侧身从刀光缝隙中钻过。前方既然动上手,后方马匹自然要停,李景风提起真力,大喊道:“我要见副掌!”却哪有人理他?

    李景风见轿中人不应,心中起疑,难道当真认错?他快步往马车冲去,护卫以为有刺客,大喝声中,兜转马身向前靠来。

    这群人马术娴熟,李景风没走两步便被困在马阵中。马阵一共由十二人组成,分作三层,每层四人,兜圈子不住打转,最里头那层四人挥刀砍向李景风。李景风左闪右避,每刀都在间不容发间闪过,几刀过后便有狼狈之态,他心知这群人均为高手,若被困在马阵中,不用片刻便要被分尸,当下矮身滑步,于乱蹄中从马腹下溜出。

    他想得还是太轻易,他刚从马腹下溜过,第二层骑手便挥刀砍来,与第一层骑手配合夹攻。原先攻击他的骑手有两名变为第二层掠阵,李景风顷刻间又被三层马阵包围,险境与之前一般无二。

    李景风只觉刀光连绵不绝,彷佛置身波涛之中,周围尽是刀浪,这刀浪不比水浪,挨上一下都得分尸。

    眼看马车中人无回应,李景风只得寻法脱身,混乱中抽出初衷架住一刀,重施故技,矮身滑步,顺手一掏一掷,仍是那条绊索,精确勾住一条马腿。那马扑地倒下,李景风快步冲出,这算过了第二层。

    第三层骑手来袭,李景风长啸一声,飞身而起,半空中一招“碧血祭黄沙”将一人打下马来,顺势跨上马匹,正要夺马而逃,眼前又有拦阻。这些人训练有素,想逃可不容易,李景风正要再战,只见马车旁骑手举起一面红旗挥舞,护卫队勒马停下不再攻击。正疑惑间,一名护卫策马上前,恭敬道:“副掌请您过去。”

    李景风大喜,策马上前。诸葛然从马车上走下,李景风翻下马,抱拳道:“副掌,幸好您瞧见我啦!”

    诸葛然翻个白眼:“早听见你贼鸡巴毛鬼叫,就想看看敢向九大家发仇名状的大侠有啥本事。你倒是狂,就怕胆子跟不上功夫,寻死。”

    他上下打量李景风,道:“现而今身份都不同啦,瞧你穿这什么模样,装斯文?”

    李景风尴尬道:“副掌莫取笑,方便走动而已。”

    诸葛然把手杖在地上顿了下,道:“进城去?”

    李景风连忙摇手:“我是通缉犯,不方便。”

    诸葛然左右张望,伸手杖戳戳驾车的马夫腰间,问:“桂林还在广西吗?”

    那马夫不明就里,忙翻身下马恭敬道:“当然在广西。”

    “广西还归着点苍管。”诸葛然转过头对李景风道,“你不进城,让我站着说话,是瞧我瘸,锻炼我腿脚?”

    李景风又是尴尬,每次跟诸葛副掌说话都被他挤兑。正犹豫间,诸葛然又道:“上车。”

    “上车?”李景风疑惑。

    “你不进城就上车说话啊,操!”诸葛然用力敲了两下车厢。

    马车里还算宽敞,诸葛然坐在软椅上,李景风盘膝坐下,与诸葛然面对面。诸葛然道:“功夫长进不少。”

    李景风正要说话,诸葛然举起手杖道:“慢,我先说。”双手拄着拐杖,眼神凌厉,“我问你,我哥怎么死的?”

    李景风当下把那日密道中发生之事娓娓道来,说到后来与杨衍追杀严非锡,之后再见诸葛焉时,诸葛焉已死于蛮族之手,至于发生什么,自己并不清楚。

    诸葛然琢磨片刻,听不出什么问题,叹道:“我哥功夫不差,就算中毒,一点炸药,几个蛮族杀手,怎么就出事了?”

    “当时几个掌门身上都有伤。”李景风道,“到底发生何事,我也不清楚。”

    “行了。”诸葛然转过话题,“你来找我做啥?想刺杀我?”

    李景风默然半晌,过了好一会才道:“不瞒副掌,我还真想过。”

    诸葛然脸颊抽动,眉头一挑,道:“那李大侠怎么还不动手?”

    “我不是很懂。”李景风是真不懂,“如果副掌是这么坏的人,三爷不会跟你做朋友。”

    “公归公,私归私,要是点苍跟崆峒闹翻,战场上我见着那臭猩猩冲着我来,我可得准备弓箭伺候着。”诸葛然道,“你若要懂,该跟着你结拜兄弟学学,他刚篡了老爹的位,是现在的青城掌门。”

    李景风也听说这消息,问道:“不是说沈掌门染病退位?”

    “合着就你睁眼瞎。”诸葛然冷笑,“四月巴县封城,说是抓夜榜奸细,之后雅爷造反,青城就易主,事出反常必有妖。”

    “长点心眼,你那什么兄弟不是好人。元宵我上青城提亲,他们直接就卖了你。”

    “副掌去青城提亲?”李景风吃了一惊,“向……向谁提亲?”

    “你他娘就听到这句话?”诸葛然骂道。

    李景风脸一红,道:“沈公子有他的难处。再说,原是我闯祸,他们肯帮是好心,不帮是本分。”他摇摇头,接着问,“副掌为什么要攻打衡山?是你自己想打,还是新掌门下的令?”

    “你就当我想打就好。”诸葛然抚着手杖道,“都一样。”

    “青城帮衡山,我原以为李掌门会是好人,可昆仑宫上也是李掌门阻止杨兄弟报仇。”李景风沉思,“我知道这些事挺麻烦,就像萧公子是好人,苏公子也是好人,可他们就得包庇秦昆阳杀人。”

    “副掌你威逼青城,又对衡山用兵。”李景风道,“我一直在想,我若有能力,该不该杀副掌。”

    “问这么多干嘛?你要是觉得谁坏,就动手去。”诸葛然道,“你要是觉得李玄燹坏,我也挺乐意你帮我动手。”

    “可我又想,杀了副掌,点苍就会跟衡山停战吗?我想不会。没了副掌的点苍若打输,衡山会放过点苍?我也不确定,那就只是帮衡山害死点苍更多人。”

    “为什么,副掌,为什么非打仗不可?”李景风问,“这得死多少人?”

    诸葛然道:“因为不是点苍先打,就是衡山先打,又或许是青城、少林,指不定是丐帮、华山。”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所以你他娘的现在才不是在蜀国,丐帮也不在吴国。总有那么一天,总有那么个人会挑起这场战火。”

    “现在是对点苍最有利的时候,所以点苍先了一步。”诸葛然道,“我要是打赢了,指不定死的人还少些。”

    李景风叹了口气:“我想了许久,副掌说的这些我也略想出个大概,只是想听副掌说更清楚些。”

    “所以?”诸葛然双手一摊,满是讥嘲之意,“决定放我一马?”

    “我可没本事杀副掌。”李景风苦笑,“我脑子没这么多弯,就是把些疑问来问问。冷龙岭那时副掌给我的三巴掌,我记得清清楚楚。”

    诸葛然哼了一声,道:“没白挨打。”

    “你们大人物的事可复杂得紧,我没想清楚帮谁才对,索性继续干我的小事。”李景风笑道,“副掌,你有没有奸淫妇女、滥杀无辜、为祸乡里、罪证确凿的事?”

    诸葛然呸了一声,道:“我一声令下,都不用动手,这四十人就把你零碎了,还真当自己是回事?”又道,“既然不淌浑水,早些离开这地方,免得坏我大事。”

    李景风笑道:“您干这些事的时候都说处处为了大局,管不着小事,反过来说,我干这些事都是为了小局,管不了大事,哪些个大人物会被我坏事,我也操不得这心。”

    “挺在理,不过大可以欺小。”诸葛然道,“以卵击石就是这意思。”

    “那倒未必,以小欺大的我也常见。”李景风笑道,“副掌也常欺负三爷。”

    诸葛然把手杖在地上重重一顿,骂道:“脑子有没长进不知道,倒是越来越伶牙俐齿啦!”

    李景风道:“我没别的事了,副掌还有什么要交代?”

    诸葛然道:“二爷没了,现在崆峒是朱爷掌事,你爹的事也没再瞒的必要,下会见着臭猩猩,让他对你说清始末。或者你回青城,说不定静姐也会对你说起,我没那功夫跟你聊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旧掌故。”

    李景风点头道:“这我知道,三爷说下回见面,他会说明白。”

    “拿着。”诸葛然扔出一物,李景风顺手接过,是个通体翠绿的小玉牌。

    “我猜你想过边界,有这手令,点苍境内走动方便,到了衡山就没用了。”诸葛然道,“臭猩猩寄信给我,把去年生死夜的事说了。行呗,臭猩猩把本事都传给你,你想干什么干什么去。仔细些,你欠他一条命,得还。”

    李景风心下感激,拱手道:“多谢副掌。”

    “大道朝天,各走一边,你过你的桥,我走我的路。”诸葛然道,“以后若是你想清楚,要杀我,不用留情,我杀你也会往死里下手,各安天命,这道理你要懂。”

    李景风默然半晌,心中不禁难过,黯然道:“我懂。”

    “没别的事了。”诸葛然手杖指向车外,“滚!”

    “我又想起件事要说,但得要走时才能说。”李景风笑道,“小房妹妹跟我说,她挺想娘的,问副掌几时有空去见她。”

    诸葛然一拐杖敲来,李景风忙向后一滚避开,恰恰滚出车厢,这一拐在车板上敲出巨响,惊动周围骑手上前探看,都被诸葛然喝退。李景风抱拳笑道:“副掌再会。”说完便向王猛那边奔去。

    王猛站在远方路旁,虽知逃脱困难,仍想着接应李景风。他见李景风突入马阵,左冲右突,正心惊胆战,又见马阵停下,诸葛然竟然下车与他说话,之后又见两人上车,不禁瞪大双眼,舌挢不下,等李景风回来,更是目瞪口呆,匪夷所思。

    等点苍车队远去,王猛忍不住问道:“你真是跟诸葛副掌叙旧?你……你真认识诸葛副掌?”

    李景风点点头,道:“我本就这样说,是王大哥不信。”接着又道,“其实我也不是没动过心思,只是这世道……”他伸出手,轻轻摸着袖中仅存的最后一支去无悔。

    大事让给那些大人物去操忙,我干点小事就好,李景风心想。

    “劳烦王大哥。”李景风上了马车,道,“我们走边界直接进湘地,不绕路。”

    “可边界有驻兵把守。”王猛疑惑。

    李景风拿出翡翠玉牌,笑道:“副掌刚给了我通行证。”

    王猛又吃了一惊,问道:“李兄弟,你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九大家通缉犯,四百两人头。”李景风笑答。

    王猛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