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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高城深池(上)

    “四千人,一千骑兵,三千步兵,还有押送辎重的一千脚力,骡五百匹,皮甲弓箭药材都在这清册上。”领军的青年将书册呈给谢孤白,告退离去。

    这场大战青城折损两百余人,轻重伤七百余人,掳敌八百,杀敌近千,是场大胜。剩余的三千余人与援军会合后,反变成七千余人的队伍,之前自武当出发的船队虽也有七千人之众,但当中有两千船夫、杂役,得了这支援军,反倒比之前声势浩大。

    此战虽杀了敌人领军严离章,尸体中并未发现方敬酒,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方法逃走。计韶光很是遗憾,道:“严离章不过是个世家子弟,没什么本事,反而是方敬酒,这人狡猾无比,没趁这次机会除掉,当真可惜。”

    沈未辰等在营帐外,见一人走出,上前喊道:“表哥!”

    那人见着沈未辰,抱拳作揖,微笑道:“几年不见,大小姐长高不少。”

    沈未辰笑道:“有六年了吧。”

    那人道:“听说大小姐在战场上大展神威。”说着摸摸沈未辰的头,“那时还小就见本事,现今真了不得了,幸好没被埋没。”

    他见沈未辰脸上脏污,从怀中取出手巾替她擦拭,道:“别脏了花容月貌,雅夫人瞧见得骂。”

    沈未辰也不推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表哥到处哄姑娘呢。”

    那人耸耸肩,收起手巾道:“大小姐聪明,难哄得紧。”

    远处,朱门殇正为李景风敷药,见这人与沈未辰亲昵,恰好夏厉君来取伤药,于是指着他问道:“那人是谁?”

    “魏袭侯,表字贵之,现任通州战堂堂主,故太夫人的外甥孙,大小姐表亲,几年前常到青城作客。”夏厉君道,“雅夫人也很喜欢他,只是后来听说他有些风流名声,招惹许多姑娘,便作罢了。”

    “就是他啊。”朱门殇搔搔下巴,对李景风道,“我听说过这人,青年才俊,样貌功夫都不错,很受器重,沈富贵打算提拔,准备让他在通州历练后再调去巴县。”

    李景风道:“二哥派他来援,肯定是有本事的。”

    朱门殇打量着李景风:“你不吃味?”

    李景风笑道:“朱大夫又说笑。小妹素来落落大方,跟谁都亲昵,有什么好吃味的?”

    朱门殇歪着头道:“别是说大话吧。”

    李景风道:“小妹与我早说开啦,今后便是知交好友,兄妹一般,我那点念想都不用放在心上。小妹聪明善良,二哥又疼她,小妹喜欢谁自个能拿主意,即便不嫁,二哥也不会勉强。我倒是希望小妹能早日觅得意中人,只是这事谁也拿捏不得。”

    朱门殇道:“这么大方,不难过?”

    “难过当然难过,不过求不得是人之常情,时刻记挂着不凭添许多烦恼?倒不如坦然受之,随缘即可。”

    朱门殇调侃道:“佛祖,还请你施个法咒,弄个天打五雷轰,把华山那群人都收拾了,咱们也好早早鸣金收兵。”

    李景风笑道:“我要有这本事,不只劈华山一家。”

    沈未辰与魏袭侯并肩走来,指着李景风道:“表哥,这人便是望之。”

    魏袭侯见李景风戴着个面具,又没听过这门亲戚,问道:“沈望之?魏某唐突,敢问先人是?”

    李景风与沈未辰都料不到有此一问,李景风正犹豫,沈未辰道:“是太伯公一脉,有些远了。”

    魏袭侯道:“怎么戴着面具?”

    李景风道:“家道中落,又无才能,愧对沈家,不敢示人。”这话却是沈未辰教他的。

    魏袭侯笑道:“我听大小姐说望之兄武功高强,可否赐教?”

    李景风笑道:“就怕献丑。”说罢站起身来。沈未辰和朱门殇都以为他会推托,没想竟答应得这么爽快,不由讶异。

    两人来到营寨中央,李景风戴着面具,本就惹人注意,他是领军之一,却无架子,与许多弟兄亲近,作战奋勇,武功高强,众人听说沈望之要与新来的统领比武,都来取乐,不久便围拢了两三千人,还有人爬到高处看戏。

    这些人又分成两派。先到金州的旧部自然支持李景风,尤其是跟着李景风冲锋陷阵的西路弟子,战场上多受李景风救命之恩,喝采声最大。魏袭侯领来那四千人则为自家领军助威。

    两人以木枝作剑,李景风脸戴面具,穿上皮甲,魏袭侯则着件薄铁甲,头盔装备俱是整齐,人品英武潇洒,瞧着便是寻常弟子与名门贵胄,相差甚远。

    李景风双手握住木枝,尖头朝下,是个下对上的请招,魏袭侯见他礼貌,又敬他是沈家远亲,也剑尖朝下。两人拉开架式,李景风当先抢攻,木枝指向魏袭侯胸口,魏袭侯行止章法有度,架开木枝,使招“孤鸿云上起”,剑尖自下刺向李景风胸口,李景风格架开来。两人翻滚斗了几招试探,李景风忽使出“暮色缀鳞甲”,木枝重重叠叠如鳞甲密密麻麻,让人眼花缭乱,魏袭侯见招拆招,与他以快打快,竟也接住。围观众人都觉精彩,齐声喝采。

    沈未辰却皱眉道:“景风这打法不像他呢。”

    朱门殇看不出门道,问道:“怎么说?”

    沈未辰道:“往常景风都是先求自保,立于不败而后求胜,靠他那眼神闪到敌人烦躁才反击,这回他倒是急于求胜,有些焦躁了。”

    朱门殇翻了个白眼,心想:“还说不吃味。”又问,“你这表哥厉害吗?”

    沈未辰笑道:“我都没打赢过他。”

    朱门殇惊讶:“这么厉害?”

    沈未辰道:“约莫八九年前,表哥常来作客,娘素来不喜我练武,除了哥哥没人敢跟我试招,他来时我便抓着他试招,打不赢他,摔得满脸土,他就拿手巾替我擦脸,说脏了花容月貌雅夫人得骂,不是骂我,是骂他。”

    朱门殇道:“那时你才十一二岁,他怕不有二十了,这不是欺负小姑娘吗?”

    沈未辰噘嘴:“我就算是个小姑娘,朱大夫也未必欺负得了。”又道,“表哥长我七岁,后来受栽培,去通州任事,就少来青城,上回见面已是六年前,我还没找着机会报仇呢。”

    朱门殇再看战局,两人已过二三十招,相互不能取胜,只是招式精妙,围观弟子纷纷喝采不止。忽地,魏袭侯木枝连挽三朵剑花,虚实飘忽,李景风使“唱罢重围望荒漠”,木枝压上对手木枝,顺势上前,又突然收招退开几步,拱手道:“魏兄武功高强,今日难分胜负。”

    沈未辰低声道:“景风赢啦。”

    朱门殇搔着脑袋:“看不出来,你这表哥功夫不行啊。”

    沈未辰道:“他练的是长枪,剑法本就不是他所长。”

    魏袭侯知道李景风顺势上压便能斩击自己手腕肩膀,故意让手是不在弟子面前让自己这领军丢面子,当下也拱手道:“望之兄好功夫。”说着上前握手。李景风见他热络,伸手与他相握。

    魏袭侯伸手搂住李景风,李景风不好推拒,只听他在耳边低声道:“你用的没一招是青城功夫,你是谁?”

    李景风一愣,接着低声回了一句:“大小姐说我是谁,我就是谁。”

    魏袭侯挑了挑眉毛。

    ※

    “汉中驻军不明。”谢孤白道,“往金州的败兵要通传消息,绕过这条路非五七天难以抵达,这还是快的,现在进袭汉中能打个措手不及。”

    计韶光道:“此处离汉中五百里,我们辎重不多,三日奔袭,三天便能到汉中。”

    魏袭侯道:“兵卒疲乏,难打,更怕他们坚守不出。”

    “没这可能。”谢孤白道,“他们不出,我们就撤。”

    魏袭侯皱起眉头,计韶光道:“不用急,胡话听多了你就会习惯。”

    谢孤白道:“他们若不出战,咱们就从汉中退往巴中,塞住米仓道,彻底断他们粮道。”

    计韶光道:“咱们没这么多粮。”

    魏袭侯为了救援,是轻骑赶来,辎重粮草都不多。

    “他们不知道。”谢孤白道,“再说,沿途抢劫民粮,等到了南江便是青城地盘,我们在那里阻断粮道,只要能撑上一两个月,够青城境内的华山弟子头疼。如果往南收复巴中,在青城的华山弟子就得死绝。”

    “如果他们不出兵,我们就绕往米仓道,他们非得出击不可。”

    “这么大一个绕背包围,兜了几千里?”魏袭侯道,“闻所未闻,简直异想天开。要是有人向我献这样的计策,我得打断他的腿。”

    虽然是异想天开,但现在将近成功了。

    “其实不难,不过就像你们翻越大巴山袭击汉中,我们只是从湖北出发罢了。”

    魏袭侯道:“孤军深入,转战千里,成功了你就是诸葛再世,失败了也不过王昭远之流,还拉着这许多人陪葬。”

    “最后一个问题,汉中守军有多少人,怎么打?”计韶光道,“咱们才是远来兵疲的那方。”

    “咱们也是破釜沉舟的那支队伍。”谢孤白道。

    魏袭侯耸耸肩,不置可否。沈未辰又问起青城战事。

    “雅爷有威望,又稳重,华山崽子打了一个月打不下广元。前阵子下雨,华山兵困马疲,被雅爷率军击破,杜吟松与米之微打个两败俱伤,只能退回南充,催促华山不断增兵。”魏袭侯道,“雅爷虽然立功,但脾气急躁,动辄打骂属下,掌门派人安抚几次,出发前还要我保密,千万别说大小姐在这。”

    “怕他们从南充直取巴县?”计韶光道。

    “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弄险。”像是配合着计韶光的疑问,魏袭侯道,“嘉陵江上有许二公子的巡江船队,过了河要是打不下巴县,被咱们从广元揪着尾巴打,那就进退无路了。”

    “巴中有消息吗?”谢孤白问。

    “没,什么消息都没。掌门也起疑,派人去查巴中,没查到消息……该说派去查的人都没回来,那附近守卫极严密。”

    谢孤白沉思片刻,道:“衡山的战事呢?”

    “丐帮向长沙进兵,徐放歌瘸着腿指挥,衡山几乎用了湘东所有兵力阻挡丐帮,到现在连长沙都没攻下,不过徐放歌似乎不急。至于点苍,李掌门调动粤地门派来救,总算把点苍给逼回冷水滩,听说诸葛副掌亲往湘地坐镇了。”

    “赋爷在边境扰乱,写了几次信说要与殷姑爷袭击桂林,掌门都批示忍耐。”

    或许时间不多了,谢孤白想。

    “唐门没动静。少林好像有大事,武当也吵吵闹闹,因着战事,都没详细打听。”

    “崆峒怎么了?”李景风关心三爷,虽知铁剑银卫不出甘肃,仍忍不住发问。

    “朱爷接任掌门,这在意料之中。有些风波把三爷牵扯进去,有人不服朱爷,想把三爷拱上掌门位置,三爷自个拒绝了。铁剑银卫彻底排查奸细,一旦发现蛮族奸细就满门抄斩,死了几千人。”

    这番话直让朱门殇和沈未辰心惊。

    谢孤白道:“明白了。”

    ※

    军议结束,沈未辰要与顾青裳和夏厉君同回帐篷,顾青裳找个借口与夏厉君离开,沈未辰瞧出她心虚,问了原因。原来在华山营寨中缴获战酒,计韶光犒劳弟子,尽数赏赐下去,顾青裳和夏厉君斩杀敌军首领严离章,让东面守军记了次功,众弟子便邀请两人同乐。

    沈未辰疑问为何隐瞒,原因倒也简单,且不说大小姐身份尊贵,若是去了,在场弟子难以尽兴,再便是沈未辰率领的西路军记了首功,难免让东路军忿忿不平,都觉得是看在大小姐面上才有这功勋,沈未辰在,这些弟子不好畅言,若让沈未辰知道,邀请不是,不邀也不是,索性瞒了。

    沈未辰埋怨道:“你们两个原本各自是我姊妹,这倒好,结伴去了,出双入对,把我一个人撇在这冷冷清清,早知如此还不如别介绍你们认识。”

    夏厉君不会开玩笑,只道:“若大小姐介意,我便留下。”

    顾青裳挽着夏厉君手臂笑道:“别理她,你家主子使小性子呢。”

    沈未辰道:“尽管去,我独个喝闷酒,醉了便没人替你们盖棉被。”

    又听到李景风在外呼唤,沈未辰掀开帐帘,李景风提了一坛酒来,原来是西路军弟子记了首功,得了重赏,拉李景风喝酒,提起战场上大小姐英姿都是惊讶佩服,只是身份有别,于是请李景风送酒来,以为同乐。

    沈未辰笑道:“既是同乐,不一起喝怎好意思?咱们记了首功,不跟那眼红的一般见识。”说着瞪了一眼顾青裳,颇有示威之意,直把顾青裳笑弯了腰,说道:“我怕西路弟子见着你不敢喝酒,尽不了兴。”

    沈未辰假作不理,与李景风去了。西路军弟子见大小姐亲临,都是吃惊,沈未辰道:“我听见东路军的闲话,说咱们记首功都是因着我的关系,你们服不服?”

    当下便有弟子大喊:“胡说八道!咱们从斜坡上滚下,摔得一身疼,华山那群狗崽子揪着咱们打,折损七十几名弟兄,伤了百多名!咱们人数最少,伤亡最重,他们干了啥?不过揪着一个败军杀了,还不是运气好?”

    沈未辰举起酒壶:“说得好!咱们都是兄弟,别让人瞧不起!”

    这群弟子虽亲眼见大小姐本事,可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喊起“兄弟”两字不免不伦不类,有人忍不住笑了,虽有回应,都稀稀落落。沈未辰丧气道:“他们说你们见了我连酒都不敢喝,西路军的兄弟当真这么没胆量?”

    众人这才喊道:“敬大小姐!”

    当下众人饮酒。李景风面具上留有孔洞,不能吃东西,喝酒不成问题。众人围着两人问话,沈未辰英勇自不待言,瀛湖水战时便有不少弟子见识过,李景风得三爷言传身教,也知道如何与这群弟子相处,教导飘石领军冲杀全无架子,又在战场上援救许多弟兄,很受拥戴。

    有人道:“等这场仗打完,沈统领定然有大功,光宗耀祖,用不着戴面具啦!”

    李景风只不回话。

    沈未辰道:“东路军嫉妒咱们功劳,等打汉中,咱们抢先进城,拔得头功,让东路军知道咱们本事!”

    众人齐声欢呼。

    有李景风在,沈未辰很是安心,尽兴而饮。李景风见她脸色酡红,低声道:“小妹喝多啦。”

    沈未辰喝个半醉不醉,笑道:“反正你得送我回去。”

    李景风无奈,只好辞别众人送大小姐回营。

    走至半路,沈未辰问道:“大战打完,你就要走啦?”

    李景风点头:“我本就是来帮大哥二哥的。我答应了三爷替他办件事,得离开好一阵子,不知几时才能回来。”

    沈未辰忽地停下脚步,撒娇道:“景风,我喝醉了,背我回去。”

    李景风尴尬道:“大伙都在庆功,周围人多。”

    沈未辰道:“人多你便不背了?”

    李景风道:“让人见着对小妹名声不好。”

    沈未辰道:“我偏要你背,不然赖在这了。”

    李景风无奈,见营帐不远,环顾左右无人注意,只得将她背起快步而走。

    沈未辰从身后探手将他面具摘下,戴在脸上,笑道:“别急,这样就没人认得我啦。”

    李景风心想小妹当真醉得厉害,回到营帐,顾青裳和夏厉君还未回来,于是道:“小妹,到啦。”忽地胸口一紧,沈未辰双臂收紧,箍得他几乎不能呼吸。

    沈未辰似是迷迷糊糊,道:“我这么抱着,看你怎么将我扔下。”

    李景风低声道:“小妹再这样,我可舍不得走啦。”

    沈未辰这才松开双臂倒在被褥上,酒意上涌,好一会才低声道:“就是要你舍不得。”睁开眼却不见李景风,朝外望去才见他守在帐篷外,面具还紧紧攒在自己手上。

    ※

    外头弟子庆祝,朱门殇却闷得慌,谢孤白暂时喝不了酒,对着计韶光这老头也无趣,他正想去找李景风,魏袭侯一头钻进帐篷来。

    “我找大夫喝酒。”魏袭侯将两坛酒搁在地上,“对着个老头没意思,大小姐跟她的子弟兵同乐,其他人我也不熟,朱大夫有空吗?”

    他领着四千人来,当中没个可以跟他喝酒的亲信?朱门殇可不信,但也想看他弄什么把戏,于是道:“我陪魏兄喝几杯。”

    几杯过后,魏袭侯问道:“可有话头下酒?”

    朱门殇笑道:“我瞧您跟大小姐挺亲昵,竹马青梅,当年就没动过心思?”

    魏袭侯道:“这话头可冒犯了。”

    朱门殇道:“冒犯的话可不得私下说?我听说雅夫人对您很是赏识,您若是修身养性安分守己,照大小姐以前的性子,雅夫人一句话,她当时便嫁了,若不是您不动心,可真是错失良机啊。”

    “错。”魏袭侯道,“谁能对大小姐不动心?娶了她还是皇亲国戚。可人啊……”他竖起食指立在眼前,摇了摇,“万不可见树不见林。”

    “大小姐再出众,终究只有一个,天下美女无数,纵然无人比得上大小姐,那也是无数个。”魏袭侯道,“弱水三千,我得一瓢接着一瓢饮。”

    “得,今日起咱们就是过命交情,知心兄弟!”朱门殇提起酒碗,“通州的姑娘如何?”

    “比不得巴县。”

    “巴县还不如唐门呢。”

    “唐门比得上衡山?”

    “那不同。”

    “哪不同?”

    “开销不同。”

    “我有钱。”

    “那下回您作东,我带路。”

    “此托可记,终生不忘。”

    两人喝个不停,你一言我一语说起许多话来。魏袭侯先夸朱门殇医术,又说些青城亲戚间的掌故,又问巴县封城时发生何事,又说沈未辰自幼如何天赋异禀,又问前掌门病情,又说与沈玉倾童年趣事。朱门殇闪烁其辞胡言乱语,东拉西扯不着边际,魏袭侯言不及义欲语还休,前尘如烟往事莫提。

    两人酒量相当,一时难分胜负,魏袭侯唤人再提两坛酒来。四坛酒喝尽,看似谈天说地无话不讲,把酒言欢相见恨晚,实则勾心斗角相互试探,口蜜腹剑暗自提防。

    魏袭侯将酒坛一推,笑道:“朱大夫真是好酒量。”

    朱门殇笑道:“魏兄酒量也不差。”

    两人四目相对,都笑了出来。

    魏袭侯道:“行吧,朱大夫,我说句大实话,瞧你这人品是信得过的。”

    朱门殇拱手道:“好说好说,每回有人讲这话都得奉上大把银子,上一回说的便是武当山上那群道士。”

    魏袭侯道:“我今日枉作小人,索性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朱门殇道:“魏兄说的是哪里话?直说无妨。”

    魏袭侯眼神忽地锐利,沉声道:“那沈望之便是李景风,对吗?”

    朱门殇讶异道:“有这回事?”

    魏袭侯道:“这人本事大,能帮上大忙。我当大小姐是妹妹,她想怎样我不过问,唯独一件事——”

    “这场大战后,李景风不能留在青城。青城庙小,容不下这尊大佛。”

    ※

    沈未辰朦胧中睡去,又在朦胧中醒来,只觉头疼。顾青裳和夏厉君早已睡去,暗夜中只听到夏厉君的鼾声,那面具还在自己手里牢牢握着。

    她披件外袍来到帐外坐着,抬头望天,只见明月高悬,复又低头,把玩着手上面具。

    ※

    青城军急行两天,修整一日后来到毫无防备的汉中。

    这是青城华山至关重要的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