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市市政府大楼会客接待室。
王秘书第三次打开接待室大门，脸上挂着得体的满分微笑：“真不好意思赵局长，郑市长现在应该还在飞机上呢，我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没能打通。李副局现在也在乡下走访，一时半会儿的恐怕也赶不回来，真是对不住您呐！”
他双手垂立，语气诚恳。
我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里却是止不住的冷笑。
直至他把口中的所谓“理由”说完后，我才缓缓站起身来，冷冷道：“看来你们杭州市的门槛太高了，今日是我们打扰了。麻烦转告郑市长一声，我赵某今天受教了。”
说完，我也不想再给他任何眼神，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王秘书一脸尴尬，还想要解释什么，但蒋敦豪和何浩楠却没给他这个机会。见他想要上前，他俩直接挡在了他跟前，目光不善的盯着他，直到将他盯得后退半步，他俩才紧跟其后走出接待室。
从来这里到离开，他们整整坐了七个小时。
这七个小时里，别说是见面了，就是电话都没来过一通。这种高傲到甚至有点傲慢的态度，我在从政期间不是没有遇到过，但是，这次对方明明理亏却又采取拒绝交流、逃避责任的处理方式，是我所万万不能接受的！
我一言不发回到车上，两人也默契的没有说话。直至车子驶出政府大楼的范围，我才忍不住吐出了心中压抑已久的闷气。
“没事的小童，他今天不见我们，明天我们可以再来；如果明天还是见不到，那我们后天再来。我就不相信他能一直躲着不去上班。”蒋敦豪从副驾驶座上转过头来，看向我，眼里除了鼓励之外，还盛着满满的担忧。
我被他眼里的情绪晃到，一时间有些懊悔刚才没收住自己的情绪。
何浩楠开着车，也不时从后视镜里观察我的情况。
见我神色稍缓，才不紧不慢道：“大哥说的没错，他们能躲一时，总躲不了一辈子。不过他们都能做到这种程度，我们也没必要给他们这么大脸面。就算蹲人也用不着咱们亲自来，到时我让秘书去安排几个人，就守他们大楼门口，等他们回来了，我们再来！”
我笑了下，有些被他的天真打败。
“那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我身子往前凑了凑，挪到两人中间，“他们其实根本用不着躲，只需要在外面待两天，等文件正式批下去的时候再回来，他们就成功了。
到时我们就算不找他们，他们也会主动来找咱们。要是真到那一步，我们谈判的几率基本为0。”
何浩楠眉头紧皱，显然是在思考我话中的可能性，而蒋敦豪则是直接开口问道：“那照你这么说，我们现在岂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我摇了摇头，瘫靠在后座上，双眼疲乏地盯着车顶。
“办法还是有的，只是需要冒一些险。”我叹了口气，再次坐起身的瞬间，混沌的眼神变得清明。
许是察觉到我的变化，何浩楠直接将车停靠在了路边。
两人的视线直勾勾的停在我身上，我眼睛微眯，将心中的计划说了出来。
结果还没说完，蒋敦豪就立刻提出了反对。
“不行，这太冒险了！你这是在拿自己的仕途开玩笑，我绝不同意！”
他沉着脸，脸上是丝毫不容商量的决绝。
何浩楠没说话，但从他的表情也同样可以看出，他和蒋敦豪的意见一致。
我叹了口气：“我知道这很冒险，可是，万一呢？如果不试试看，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
“即使最后真走到了这一步，我也不会拿任何一个兄弟的身家或仕途来赌！后陡门重要，但是你们更重要，懂吗？总之这个办法，我绝不会同意，30年前没同意，30年后的今天依旧如此！”
他顿了顿，眼神落在我和何浩楠身上，语气深沉：“如果你们之中的谁擅自去做，那以后都不要认我这个大哥。”
车内一片沉默，许久之后，我拍了拍蒋敦豪的肩膀。
“大哥，我明白你的担心，是我冲动了，对不起。”
他握住我放在他肩上的手，紧紧抓着，一句话没说，但我却觉得似有千言万语。
用山东文旅的影响力来逼迫他们出来，是我能想到的最快，也是最有效的办法。但也正如蒋敦豪所言，若真这般擅用职权以谋私利的话，他这个局长可能也真就当到头了。
我转身看向窗外，繁华的城市街道映入眼帘。
此刻车中的他们，和如今在高楼包围中夹缝生存的后陡门58号又有何区别？
“哎呀没关系，市政府没人见咱们，那咱们就去土地局、去城建局、去税务局······”
何浩楠越说越离谱，直到后面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反正就是那么多个局，咱们慢慢找慢慢问，我就不信这几百亩地皮都拿不下。要真逼急了，我连法院都一起告了！”
蒋敦豪被他逗笑：“让你拿土地，你告法院干什么？”
何浩楠梗着脖子，一脸认真：“我干什么？我就是要告他！谁叫他们身为人民的审判官不公平公正判案！我这钱都给了，合同都签了的东西，都还能单方面撕毁，哪有这样的道理？”
他越说越气，后面更是直接在方向盘上猛拍了好几下：“是，我是买了这块地之后就一直搁置，但这也不是你收回的理由吧？那要是我在上面建了房呢？岂不是要给我全都推了！你们说这，我这钱花的，最后我还成孙子了！大爷的！”
我们被他炸毛的模样逗笑。认识他这么多年，他在外营造的从来都是一副侃侃而谈，成熟稳重的商人模样，现在见他这样，倒是有几分当年毛头小子的样子。
“好了，消消火。”我拍了拍何浩楠的肩膀安慰道，“既然这条路走不通，那我们就换条路走，回去再重新想一想。”
听到我这话，蒋敦豪赞同的点点头，“市政府这边看来是铁了心要躲着我们，那既然如此，我们也没必要一直在这儿死磕。”
何浩楠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下自己的情绪：“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走吧，反正这两天肯定都得待在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