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万安将短剑横在眼前,细细端详,剑身上的寒光映照出他严肃的神情。他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浑厚:“这‘中正’二字,我倒是略知一二。”
他顿了顿,仿佛在脑海中搜寻着久远的记忆,然后接着说道:“这‘中正’二字,最早可以追溯到西周初年的《吕刑》。想那西周初年,为了维护统治,稳定社会秩序,就已经制定了刑法,分为‘轻典’、‘中典’和‘重典’,合称‘三典’。”
常万安将短剑缓缓放下,继续说道:“后来,西周统治者为了缓和社会矛盾,巩固周王室的统治,采纳了大臣吕侯的建议,废除了以往严苛的旧法,以‘明德慎罚’为指导原则,重新修订了一部新的法典,史称‘作修刑辟’。”
他轻轻抚摸着剑鞘上的纹路,目光深邃:“这部新法典,因为是由吕侯主持修订的,所以被称为《吕刑》。只可惜,这部法典的原件早已失传于世,只有部分内容,因为被收录进了《尚书·吕刑》篇,才得以流传下来。”
常万安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司马浩然:“而这《尚书·吕刑》篇中,便有这样一句话:‘明启刑书,胥占,咸庶中正’。这‘中正’二字,便是出自于此。”
他将短剑收回鞘中,动作轻柔而郑重,仿佛对待一件无价之宝,然后将剑轻轻放回盒子中。“至于这‘黄埔’二字的来历嘛……”
常万安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恕我孤陋寡闻,实在是不知晓。不过我倒是听说,在大夏国的南方,有一处地名叫作黄埔,不知是否与这剑上的‘黄埔’二字有所关联。”
“本以为常会长博闻强识,通晓古今,定能知此剑来历。”司马浩然放下手中的茶杯,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没想到……”
他摇了摇头,深深叹了口气,“如果连常会长都不知此物来历,天下间,又还有谁能知道呢?”
常万安见总统对此物甚是看重,低头沉思了片刻,缓缓开口说道:“总统先生莫急……”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着言辞,“家父常孝严对金石学颇有研究,或许他知道一二,待我回去询问家父,说不定有转机!”
“哦?”司马浩然闻言,原本失望的神情顿时一亮,追问道:“常老先生对金石学也有研究?”
“正是,家父酷爱收藏古物字画,对金石篆刻也颇有研究。”常万安微微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
“那可真是太好了!”司马浩然面露喜色,“听闻常孝严老先生已经不问世事,深入简出,常人想见其一面都十分困难。如果常会长能向常老先生请教,那是最好不过了。”
接到总统府的邀约时,常万安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司马浩然总统此次召见所为何事。
虽然家族祖训不允许子孙从政,但常万安心中也有着建功立业的抱负,他日夜苦练“掼技”,便是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登上世界舞台,一展身手。
此次司马总统亲自前来夷洲,常万安自然也希望能有机会接近总统,博取青睐,为自己谋得一飞冲天的机会。
然而,当他得知总统此番召见,竟然只是为了询问一把古剑的来历时,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但转念一想,总统既然如此看重这把古剑,如果父亲常孝严能够解答总统的疑惑,自己想必也会得到总统的另眼相看,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也能有机会接近权力中心了?
想到此处,常万安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向司马浩然告辞,迫不及待地想要赶回家中,询问父亲常孝严是否知晓此物的来历了。
“常会长请留步。”司马浩然的声音温厚而沉稳,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令正欲转身离去的常万安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他疑惑地回过头,只见司马浩然已从座椅上站起身,手中捧着那只盛放古剑的木盒,正缓步朝自己走来。
“总统这是……”常万安的心中疑惑更甚,不明白司马浩然此举何意。
司马浩然走到常万安面前,将手中的木盒轻轻递了过去,微笑着说道:“常老先生年事已高,光听你对此剑描述,恐有不尽详尽之处。”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文物鉴定,贵在眼见为实,还请常会长将此物带回去,烦请常老先生亲自掌眼一观。”
常万安愣愣地看着眼前递来的木盒,一时间竟忘了伸手去接。
“这……这如何使得?”常万安的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此剑如此贵重,我怎么能……”
“常会长不必多虑,”司马浩然打断了常万安的话,将木盒轻轻放到他的手中,“我相信常会长,也相信常老先生。”
他拍了拍常万安的手背,语重心长地说道:“此事关系重大,还望常会长能够尽心尽力,早日为我解惑。”
常万安只觉手中木盒沉甸甸的,仿佛托举着千钧重担,这不仅是总统的信任,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总统放心,万安定不负所托!我以我的性命担保,无论结果与否,定会保护好宝剑的安全。”
常万安怀着激动的心情,双手紧紧抱着木盒,快步走出了总统办公室。
他一路疾行,生怕有半点闪失,直到坐上自己的车,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司马浩然目送着常万安离去,缓缓地坐回了那张宽大的座椅上。
他嘴角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茶杯,仿佛在品味着一场即将到来的胜利。沈清秋端着托盘,轻手轻脚地走进办公室,将一杯盛装香茗古朴茶杯放在司马浩然面前。
她注意到总统脸上浮现出的笑意,心中不禁有些好奇,柔声问道:“总统先生因为何事如此开心?”
不等司马浩然回答,沈清秋便拿起茶壶,将热水茶水轻轻注入杯中,茶香四溢,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呵呵,没什么。”司马浩然见到进来的人是沈清秋,便不加掩饰,语气随意地说道,“只是在等鱼儿上钩而已。”
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香在唇齿间弥漫开来,更显得他气定神闲。
“哦?”沈清秋掩嘴轻笑,眼波流转间,透着一丝狡黠,“总统大人要钓的,恐怕不只是常会长这条鱼吧?”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托盘放到桌上,动作轻柔而优雅。
司马浩然放下茶杯,饶有兴致地转头看向沈清秋,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你是怎么发现的?”他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好奇,“倒是说说看呢?”
“刚才总统大人让我去马秘书那里拿龙井,”沈清秋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她微微垂眸,语气平静,“但我记得总统大人的办公室里面就有现成的。”
她顿了顿,抬眸看向司马浩然,眼中闪过一丝洞察,“我估摸着,总统大人如此说,是想支开我,有些话不方便我在场,让我回避一下吧?”
司马浩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了几分,算是默认了沈清秋的说法。
“加上刚才进来倒茶时,”沈清秋继续说道,她的目光落在司马浩然嘴角那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上。
“听到总统大人一脸坏笑地说‘在等鱼儿上钩’……”她故意拉长了尾音,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那肯定是一条大鱼,绝不可能是常万安这种小角色。”
沈清秋走到窗边,看着常万安捧着盒子匆匆离去的背影,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恐怕常万安连鱼都算不上,也许只能算是总统大人用来钓鱼的一只鱼饵吧!”
司马浩然听到沈清秋的分析,心中不禁暗暗惊讶。
他想不到,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心思竟然如此缜密,仅仅通过只言片语,就能将自己的计划猜到个七七八八。
他心中暗赞一声“厉害”,看向沈清秋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欣赏。
司马浩然修长的手指握住茶杯,轻轻送到鼻尖。
一股清香袭来,明显不是龙井茶的香味,不禁放下茶杯,低下头望向杯内。
只见杯中,茶汤色泽嫩绿明亮,隐约可见杯底的几片嫩叶,犹如一颗颗上好的翡翠,晶莹剔透,散发着清新的草木香气。茶香清幽,带着一丝丝的甘甜,在鼻尖萦绕不去。
“你泡的这个茶,并非马琳儿那里的龙井!”司马浩然放下茶杯,目光锐利地看向沈清秋,语气中带着一丝探究,“这个是……”他故意顿了顿,观察着沈清秋的表情变化。
沈清秋被司马浩然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心中一慌,她本来就因为刚才的揣测而有些忐忑,现在总统大人又突然问起茶叶的事情,更是让她紧张不已。
“总统大人,这个是……”沈清秋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这个是玉露茶,是我家乡的特产。”
她微微垂下眼眸,掩饰着内心的不安,“适才我去马秘书那里取茶叶的时候,看到她正在补妆,似乎是要出去见什么人,所以我就没有打扰她。”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而是自作主张,拿了自己家乡带来的玉露茶,冲泡给总统大人品尝。”
她偷偷抬眸看了司马浩然一眼,见他并没有什么不悦的表情,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总统先生,我知道错了,如果这茶您喝不惯,我现在就重新去泡一杯龙井。”
说着,沈清秋急忙低下头,好似做错了事的小姑娘一般,手足无措。
司马浩然微微一笑,带着欣赏的神色看着沈清秋,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入口微苦回甘,一股清甜在舌尖蔓延开来,仿佛春雨过后的竹林,清新怡人,令人心旷神怡。
茶香在唇齿间萦绕,沁人心脾,将内心的烦躁一扫而空,留下满口清凉。
“好茶,好茶!”司马浩然放下茶杯,赞叹道,喝了这个茶之后,发现此茶果然与龙井、铁观音、碧螺春、大红袍等茶叶不同,口感异常温润。
“谁说你错了?你这个茶叶我也是第一次喝到,感觉口感非常好。”
低着头的沈清秋,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眸中狡黠的光芒。但此时她微微上扬的嘴角,以及那嘴角浮现出的浅浅梨涡,都分明透露出几分计谋得逞之色。
“真的吗?”沈清秋抬起头,睁着水汪汪的杏眼望着司马浩然,原本脸上的得意之色已经荡然全无,全部换成了诚惶诚恐之色,“此茶不仅采摘、炒制繁琐,烹煮也较为讲究,否则就品尝不出它真正的滋味了。”
“喔?”此言一出,立马勾起了司马浩然的好奇之心。
“你倒是说说,此茶制作如何繁琐?”
“顶级的玉露茶,对茶树的要求极高。一百棵茶树里也有可能找不出一棵来生产玉露。在发芽前20天,茶农就会搭起稻草,小心保护茶树的顶端,阻挡阳光,使得茶树能长出柔软的新芽。“
沈清秋轻启朱唇,声音悦耳动听:”之后茶农会将嫩芽采下,以高温蒸汽杀青后,急速冷却,再揉成细长的茶叶。玉露的涩味较少,反而甘甜柔和,茶汤清澄, 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说着沈清秋端着茶壶,莲步轻移,缓缓地走到司马浩然面前。她右手持壶,左手纤纤食指按着茶盖,微微倾斜壶身,往其茶杯中缓缓续上茶水。
沈清秋眼波流转间,巧笑嫣然道:“总统大人,您再尝尝,这玉露茶每一泡的味道都有细微差别,回味无穷。”
司马浩然看着一袭绿衣的沈清秋,杏眼顾盼,眉目如画,美不胜收,不由得感慨道:“留花翠幕,添香红袖。想必也不过此时此刻吧!”
“总统大人说什么?你刚刚说的是诗词么?”沈清秋歪着头,疑惑地问道。
司马浩然顿觉不妥,暗自懊恼,这个玩笑可开不得。自己身为一国总统,肩负国家重任,竟然对一个临时随行助理出言调戏,传出去岂不让人耻笑,更有损国家形象。
“额,没什么,刚刚成了你这个茶,味道非常好,忍不住引用故人的诗句夸赞一下。”司马浩然连忙强行解释一番,试图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
沈清秋听闻此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但她很快便将这抹笑容隐藏了起来,换上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轻声说道:
“总统大人说笑了,总统大人若喜欢,清秋可日日为总统大人烹煮。”
司马浩然心中一惊,暗自懊恼,自己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呢?这句话说得也太暧昧了,简直就像是自己对她…… 他赶紧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啊?不用不用,我就是随口一说,你还有其他工作要做,就不辛苦你了。这些事,平时都是马琳儿负责的。”
沈清秋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司马浩然的窘迫,依旧用她那双水汪汪的杏眼望着他,柔声说道:“为总统大人服务,是清秋的荣幸,清秋一点都不觉得辛苦。”
司马浩然被她看得心里发虚,只得再次转移话题,“对了,你刚刚说看到马秘书在化妆?我之前很少见到她化妆,她这是要去见什么人啊?”
他假装不知马琳儿要外出会友的事情,装作无意间询问。
沈清秋摇了摇头,一脸茫然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应该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吧,我看她貌似很开心的样子。”
司马浩然点了点头,神情漠然,“嗯,你先去忙吧。”
沈清秋乖巧地点了点头,将茶壶轻轻地放在司马浩然的书桌上,转身退了下去。
司马浩然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却落在沈清秋离去的背影上,若有所思,“见一个重要的人?好巧,说不定今晚我也要去见一个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