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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昔日

    天亮了后,闻竹仍然昏睡着。

    眼前黑暗,朦胧中只觉一片嘈杂。

    “闻竹!快醒醒!他们找来了……!!”

    “贱丫头,老实点儿!!”

    她的意识稍微清晰了片刻,就听一道怒骂,她被抓起来又放下,或是砸到了地上的卵石,闻竹又昏了过去。

    “闻竹……!”

    身体就像置身于无垠的深渊地带,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摸不到。

    她听到了阿琴的呼喊,而后又迷失于一片寂海。

    睡去,又醒来。

    她看到了那袭熟悉的红衣。

    那把不知斩杀过多少凶险异兽的斩雾剑,此刻由它的主人宿淼握着,剑尖却指向了她。

    “我们早就不是一路人,你为何要一直咬着我不放!?”宿淼发哑的声音怒吼。

    利刃挥砍出一道力足分山的剑气,此刻却被黑暗蔓延吞没,吞没了那把斩雾剑,也吞没了宿淼。

    转瞬间,场景切换。

    昔日的宿淼与她并肩同行,斩雾剑意斩凶兽,救苍生。

    闻竹依然置身于这处无法逃离的虚空,场景与她剥离开来,越来越远。

    她伸手想要去挽留,但都无济于事。

    只因,那个离开的人是她自己。

    “我的话你为何就是听不进去!?”

    “你我二人合力天下第一,连那最凶恶的怪物都不在话下!为何要抛下这些,去闲管他人的小事!?”

    “以你的修为,你的剑……!”

    越来越多的时间里,闻竹主动插手了那些麻烦的人祸。

    她们曾大吵一架,最终,宿淼还是自退一步,选择了将就她。

    原本一切将重归于好。

    但有日,却犯了一件不可挽回的错误。

    宿淼从边境带回来了一头异兽的幼崽。

    本来幼崽没什么凶性,也由宿淼一手带着,从没出过岔子。

    那日幼崽却突然失控,袭击了附近的镇子。

    一夜之间,整座城镇变成了一片废墟。

    自那日,宿淼便受世人唾弃。她不再随闻竹上街,不再住在城里,不再出现。

    闻竹几次三番去找她,但每见一次面,闻竹就觉事态愈发严重。

    “你变了……”

    闻竹发现了一件事。

    宿淼不止带来了这一头幼崽。那日灭镇也不是意外。

    “是你变了!!”宿淼撕心裂肺。

    “你做事之前为何不与我商量!?你想闻名天下!你想受世人追捧!为什么要使这等下三滥的阴险手段!?”

    宿淼为了早日在世人心中与她齐名,两人重新并肩。她故意将幼崽带到了镇上,却没能像预想中那样及时挽回局面。

    但事已至此,再吵再争都没用。

    两人平静下来协商、承诺、妥协,为宿淼组了送别宴。

    而闻竹怎么也想不到,那将是她的最后一餐……

    闻竹跌落冰冷的河水,逐渐坠入更深的黑暗处。

    有关宿淼的一切景象皆如迷雾消散。再出现的,却是满眼无边无际的猩红的天。

    到处都是尸体。

    大火烧山,仿佛吞噬了她。

    但在这时,她好像是一个局外人的视角。

    因为在那狂舞狂烧的大火外,她看到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红色的身影。

    ……是她自己。

    ‘闻竹’浑身都被血染,仿佛察觉到了外来的视线。

    ‘她’回头,望向大火中,咧开一个渗人的笑。

    ‘她’与她样貌无异,就连衣服也一样,但绝不是她。

    见‘她’舔舐去脸上的鲜血,而‘她’的那双睁大的眸子,是血红的。

    “你倒是醒啊!!”

    闻竹猛然坐了起来。

    她余惊未定,还没从梦境回忆中缓过神来,双手撑着床榻,大口地喘着气,汗水早已将头发浸湿,顺着脖子流淌下来。

    环视四周,看起来是在客栈的房间中,窗户开着,凉爽的风吹进来,没有任何危险。

    塌旁,阿琴因为她死了一样的长睡操碎了心,这一喊没想到真把人喊醒了。

    不管怎样,她总算是松了口气,到桌边喝了口茶润嗓,不忘给闻竹也端来一杯:“叫醒你还真不容易……先喝点水。”

    闻竹可算是定下神,不忘目光查看阿琴状况,从她手中接过茶杯大口饮下,到现在没说一句话。

    “一开始只是以为你睡的死,没想到是昏过去了。”阿琴拉了个凳子坐在一旁,讲述着她昏睡中发生的事:“那伙人一直都没放弃找咱俩,应该是看到昨晚生火的烟,一大早就来找我们了。”

    “当时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幸好咱们走运,被他们拉走的路上碰见了一伙人。”

    “那人是个说客,看出情况不对,就把我们救下了。”

    “说客?”听到这个词,闻竹不禁奇怪:“那片地方荒郊野岭的,怎么会出现说客?”

    闻竹问出了阿琴一开始同样的疑问。

    一提这个,她不禁觉得有趣:“我当时也是这么问的,你猜恩人怎么回答?”

    阿琴站起身后退一步,清清嗓子,双手拱起,一副文人谦逊的姿态:“‘说客只是爱好,在下还对经商略懂一二。’”

    一听,闻竹便理解了阿琴的心情。

    这不答非所问吗,答了等于没答。

    “很有趣吧?但这都不是重点。”玩笑后,阿琴坐了回来,说起要事:“那说客还说,笼车里的姑娘根本不是去给什么大户人家做丫鬟,那伙人就是附近山上的土匪,明目张胆的强抢民女,敢做又不敢承认,就顶着别家的名义栽赃嫁祸。”

    “所以你不必自责……怎么说,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此话一出,闻竹思绪因此跳脱出来。

    刚才还说是个说客将她们救下。怎么就成了闻竹为民除害?

    阿琴的表现有些奇怪,像是说漏了嘴,赶忙闭声,又给闻竹的茶杯倒上水。

    她转移话题,开口道:“看你嘴巴都干成这样了……我是真搞不懂,早上一睁眼就看到你吐了一地的血。还有肚子上那么大个口子,说愈合就愈合。”

    “别的不说,光是你这个出血量,换做常人早就一命呜呼了。”这一连几句话还有那杯水,硬是把闻竹想问的给堵回肚子里。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阿琴扭头拿走了空杯子,背对着闻竹,不禁喃喃出口。

    这话声音很小,闻竹没听清。

    这几天的事儿对她来说太重了,身体精神都已承受负荷,也没精力去询问阿琴的反常。

    就在这时,有人敲响了房门:“两位,情况可还好?”

    那声腔拖的绵长,隔着门,好像都能看到门外一张笑脸和自谦的文人模样。

    没等闻竹反应,阿琴已经上前开了门:“恩人快进来,我朋友她已经醒了。”

    说客冲阿琴微笑示意,悠悠步进门。

    他就留步在门前没有再近,尽管是对两个看起来没有身份的弱者,礼数依然一样没少,挨个浅浅行礼。

    就是这么一位对谁都面带微笑秉持礼貌的人,目光不经意看到闻竹时,却反常的在她身上留了很久。

    “……”闻竹没说话,回视他。

    两人都没出声。

    “幸好有恩人路过及时相助,不然我俩现在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还有恩人给的那良药果真有用,这才一会儿功夫人就醒了,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阿琴有些紧张,口中滔滔不绝。

    房内只有粗茶淡水,没什么可招待人的,就连住进这间客栈都是恩人出钱。阿琴原地磨蹭了一会儿,最后只是给恩人擦了擦凳子:“来,恩人请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