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光线依然昏暗。
云世海呼吸颤抖，向后一退，却退到了刚被他推来堵住门的柜台上。
“想起来了……你是为‘夜行都’做事，就算有妻儿也早被解决掉了，断了牵挂，也可以避免很多的麻烦事儿。”宿淼好像刚刚醒悟，道。
云世海只觉浑身瘫软：“圣、圣女，您就放过我吧，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夜行都’，也没那么大的本事找到他们啊……！！圣女！”
他无能哀嚎，求饶道。
然而，宿淼不为所动。
云世海内心几近崩塌，一咬牙，直接跪地给人磕了几个响头。
“圣女，您就饶了我吧，小人不是没有妻儿，只是我那发妻早年难产丧命，孩子也没保住，小人愧对他们母女，愧对我这城中百姓，小人谁都对不住，也扛不住圣女如此厚望……！”
崩溃嘶吼过后，屋内重归寂静。云世海头都不敢抬，几滴水滴落地板，也不知是冷汗还是哭出的眼泪。
如此掏心掏肺的示弱，换来的，却只是宿淼的一声叹息。
她没有立刻开口，片刻沉寂过后，忽的，不明意图的话锋一转：“‘白眉玉京’，履历不明，暗渠开始流传这个名字时，就已任‘夜行都’左使……看模样年轻的很，还真是年少有为。”
云世海闭了闭眼，嘴硬道：“圣女在说什么，小、小人听不明白。”
闻言，宿淼笑了笑，没理会，继续说下去。
“有关‘夜行都’的传言少之又少，各种分散的信息拼凑起来，也只知，在这个极神秘的暗杀组织中，有四位极为重要的人物，说是顶梁柱都不为过。”宿淼道：“而这‘白眉玉京’就是其中一位，那少之又少的信息中，他出现最多。在那四人中，我们也只知晓他一人。”
也就是说，除了这‘白眉玉京’，剩下三人无人见过，甚至她都不敢认定，是否真的有这三人。
“银具半遮面，没有惯用的佩剑，随手折把柳枝都能耍出花儿来。”到这，宿淼不禁回忆起了刚才的交手，身前那道深长的伤痕还在流血，愈发作痛。
她苦笑道：“‘夜行都’会派人来警告，或许你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只是没想到是左使大人亲自前来。你会害怕至此，也正常。”
听到这，云世海头低得越来越死，在宿淼看不见的脸上，他紧紧闭上了双眼，既因悔恨，又觉步上悬崖。
“但你既然会怕，当时就不要接我送你的礼物，与我保持距离就好了。为何还要如此，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把自己逼上绝路呢？”宿淼发自内心的不解。
“是我看错你了。你就是个做事不计后果、自不量力的蠢货。”
宿淼压下身，看跪伏在地上的云世海如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她不觉冷了眸子，嘴角轻扯。
……
渐渐，清晨日光盖过黑夜。
一大早，闻竹从梦中惊醒。
昨日不听莫知秋的劝告跑出去，回来后到现在，一直没睡好。
睡梦中，那刺客的身影不断闪烁，如鬼魅般的行踪，以及几次与她擦肩而过的剑刃。
回过神来惊醒，她浑身早已冒满冷汗。
“呼……”
闻竹起身坐于榻边，长呼一口气平静下来。
武功几乎不剩，身体弱得像个半死的人，就连那样危险时刻应当保持的警惕也全然不在。
她真的要改改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了，若还像从前一样，好奇心早晚会真的害死她。
这时，客房门被叩响，门外传来莫知秋的声音：“闻姑娘，一会儿就要出发去城外了。”
“这就起了。”闻竹回神，应了声，便起身穿衣。
等她洗漱完毕从二楼下来时，一眼就见客人零散的一楼，莫知秋等在桌边，桌上已经摆上了饭菜。
见她坐下，莫知秋颔首微笑。
大早上起来，闻竹实在没什么愉快的心情，她还是回应笑了笑，拿起手边的碗筷。
桌上素荤搭配，还有一汤，十分丰盛。
莫知秋贴心的舀了碗银耳羹给她备着，边说道：“昨日与我接头的探子，去那四名少女死者的家中探访过，尸体直接由城主府的人拉走处理了，其中只有一位家属曾经见过一眼尸体。”
闻竹咽下了口中的饭菜。
“尸体外表十分完整，并无任何挣扎痕迹，但是恐慌至极。看样子就像是，有人蓄意在关她们的笼子里扔了毒蛇。”
这附近许远的环境都不宜这种剧毒的毒蛇生存，有的也只是些没毒的小蛇，城中更是从未见过有蛇出没。所以这蛇，只能是有人投放的。
“应当就是杀害人贩的那凶手，只是，那人杀了人贩还能归结于所谓的为民除害，但连被拐来的那四个无辜女孩都不放过……”
他没有将后面表达凶手残忍手辣的话说出口，而是看了闻竹一眼。
发现她吃得正香。
闻竹一口肉一口肉，看样子真是这两天受了不少苦。
只听她抽空开口，面不改色：“那阁中信使给你送来的信轴上已经说得很明确了，前句说命案，后句却提了看似毫无关系的宿淼。”
“很显然，泰渊阁就是想让你找到宿淼犯下此案的证据，然后结案就好了。”
莫知秋一顿，终于夹了第一口菜来吃。
“这有什么好纠结的？若换做他时，也许泰渊阁想利用这盆脏水来翻起浪潮，引得各方重新关注半年前宿淼犯下的罪案，这种做法确实有一点点见不得光。”闻竹放下碗筷，进入话题：“但在这件案子上，说不定是误打误撞上了。”
莫知秋抬眼看向她，闻此言有些疑惑。
“我与宿淼交情匪浅，过去的十年的路都是我们一同踏过的。”她愈发严肃起来：“所以我知道，她一直喜好饲养毒蛇，并且很多时候，都将它们当做随身之物携带，一条跑了或是死了，就换下一条来养。”
莫知秋低下头，不再接话。
等找到那人贩的尸体，只要是由斩雾所杀，这件案子就能断定，是宿淼所为。
毕竟多年的交情，闻竹将她的篓子捅出来时还是有些心酸的。
半年前的那场屠镇之灾若如她所说真是意外，那这次呢？被害的那四个少女是中毒而死的，这也算是意外吗？
经她驯化过的毒蛇，一切都只听她的指使。
或许直到那四个少女发现毒蛇前，她还是一副善意的表情，说不定还温柔地笑着，送予她们吃食。
然后，她就是保持着那样的伪善，眼睁睁看着她们在逼仄的笼里无处可逃，绝望的哭喊，最终咽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