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竹独自站在街上,没忍住又被那些满墙的海捕文书吸引过去。
宿淼从不做毫无意义的事。
也许她早就看出云城的不寻常,所以才会来到这里,还拉拢了云城主。
那如今,云城已空,她是否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想到这,闻竹垂眸,不觉感到一阵苦涩。
就在这时,耳中捕捉到空气中的一丝风吹草动。
她回身,神态淡定。
只见她拴马的那条巷道,一个修长的黑色身影出现在那里。
他停在昏暗的巷子里,仿佛再往前一步,都要被那刺眼的阳光灼烧到。
“白眉玉京。”闻竹淡淡,念出了这个编造的名字。
这次她不再害怕,只是细细打量着他,将他的眉眼和外形,与脑海中所有可能的人选相比对着。
不出意外,那银质面具之下的真面目,就在她近日见过的几人之中。
场面一度安静,没人开口打断这寂静。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目的,白眉玉京后退一步,身影没入了更深的黑暗,再也看不见。
半晌后,只听一声马吟。他割断了缰绳。
那马从深巷中冲跑出来,仿佛脱缰野马,差点伤了闻竹。它受惊在大街上横冲直撞,随后找到了离开的城门,头也不回的跑远了。
“这马不是我的!要还的!”闻竹追了两步,在后头吃灰,抱怨似的喊了两声。
等马蹄扬起的尘土散去,白眉玉京差不多已经走远。
闻竹还没有傻到去追,但独留在这空荡荡的街上,她又不知做些什么。
说起来,她还不知道莫知秋怎么样了。
“闻——竹——”
一人一马刚从眼底下离开,就又听一道熟悉的声音,悠长的喊出了她的名字。
说是喊,这声其实不大,却能瞬间挑起闻竹的所有情绪。
附近分明空荡得不行,这会儿却又感到格外热闹。
闻竹弯腰喘息的动作一顿,顿时咬住牙关。
她直起身子看向声音来处,也随之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宿淼。”
只见宿淼腰间一把空的剑鞘,斩雾剑握在手中,脸上洋溢着笑,看着她的目光透露杀气。
“现在,该我们单独聊聊?”
无数张海捕文书上所画的本人,此刻就站在不远处以一个悚然的目光盯着自己。
若换作是其他人,应该早就腿软了。
但闻竹不一样。
她丝毫不惧,甚至看着看着突然移开目光,十分不屑的冷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然后扭头就跑。
“……”
宿淼在原地看着她逃命的背影,抿抿嘴说不出话来。
如此滑稽的行动,闻竹自己也觉着好笑。
但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全盛时期的她,宿淼都能在她毫无反应机会的情况下给她一剑,更何况是现在。
她拼命地跑,一刻不敢停,刚要回头看一眼身后的情况。
下一刻,她就被狠狠的踹倒在地上。
“!!”
闻竹猝不及防,刚想爬起来继续跑,却又被毫不留情的一脚踩得动不了身。
紧接着,锋利的剑尖直抵她的脖颈。
宿淼根本没眼看她,冷声道:“才几天不见,你变得像条狗。”
闻竹虽被踩在脚下,气势依然不输:“才几天不见,你竟然弱了那么多。”
她这话并不是平白无故。
正常来说,宿淼杀她轻易得犹如捏死一只蚂蚁,怎会给她机会跑出那么远。
她看得出来,宿淼的动作变得迟钝很多,踩自己后背的力道也能感受出,她的内力变得很乱,运气都有些力不从心。
“自从没了我做标杆,你的实力直线下滑,过不了多久,可能连我现在都不如……!”闻竹这话才是嘴炮。
没等她说完,宿淼已经松开脚挪到身侧,然后一记狠踹,落在了她的腰上。
这对闻竹来说简直是重创。
她当即就呛住喉咙,一时间都喘不上来气。
“嘴还是那么贱。”宿淼咬牙骂了一句。
闻竹费劲顺了口气。
“我以为这次重逢,你会拉着我的手感激不尽。毕竟对你这个废物来说,那孩子简直就是恩赐。”宿淼突然转了语气,道。
此时闻竹还沉浸在那一脚的痛苦里,根本没意识到宿淼说了什么。
“还真是委屈了它,整日住在一条狗身体里,暗无天日的。”
……
“绯影!发生何事,外面为何一个人都没有!?”
云世海一路跑回了城主府。
路上空无一人,他预感不妙,在府内到处喊人。
然而府内也是一样的情况,就连平日随叫随到尽职尽责的暗卫头领绯影,也找不见踪迹。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倒是他一路大喊大叫到了前堂外,竟喊出来一个从未见过的少年。
“云城主不要惊慌。”符茶从前堂出来,留步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秘密已经败露,云城的人已经及时撤走了。”
云世海整个人都是凌乱的,两眼瞪到最大,不敢置信的抬头看他:“你、你是‘夜行都’的人。”
他几乎心死,一个冲动将想到的话全部脱口而出:“你是他们中的哪一个?!‘不夜侯君’?!还是‘公子无双’!?!”
符茶回答:“我只为我家公子做事,不属其他任何势力。”
“你放屁!”
云世海几近崩溃,最后对泰渊阁的期待看是要扑空,他认定自己死到临头。
“你们这群草菅人命的狂妄之徒……!说什么都撤走了!怎可能一个人都不剩下!!你们就是灭口!把全城的百姓都杀了!!”
“真没有……”符茶又回答。
然而,他这句话在云世海看来,无疑就是苍白无力的辩解。
他眼神尖利,胸口一起一伏的停不下来。倒不是为那群惨死的百姓感到悲愤。
他只是觉得不服。因为要被灭口的人里,还有他。
看他这咬牙嘴戾的样子,符茶垂眸想了想,还是把真相说了出来:“这座城本就不存在,别真把自己当下位的城主了。”
“‘夜行都’办事从来利落谨慎,滴水不漏,那三年你也体会过了。这处大规模的信桩本就传递的是阁中无数要密,怎么可能建在人群里。”
“这里本就是‘夜行都’的一处摆在明面上的据点,也是唯一一处。只是为了把戏做得严谨,才需要一个城主。”
“你就是赶上了好时候,八年前‘夜行都’正处低谷期,人手不够,才会大量招培死侍,你就是其中一个。”
“……”
话毕,符茶不再说话。
云世海当时直接瘫坐在地上,经历了死前最后一次晴天霹雳。
所以,他这些年做的一切,其实‘夜行都’都知道。
他的百姓,他的下人,特别是那暗卫绯影。
他就说嘛,他一个小小的小城城主,怎么会手握暗卫这等特权。
绯影的存在,就是为了监视他不方便吩咐外人做的那些‘脏事’。
但宿淼呢?
他们肯定也在知道宿淼的存在。
据他所知,宿淼已经在‘夜行都’的刺杀名单上排了许久了,白眉玉京那晚有机会,却只是重伤,还留了她一条命。
为什么不杀她?
难道真如宿淼所说,白眉玉京想要利用她重创‘夜行都’?
“白眉玉京有外心!他留了宿淼一条命!你们快查他!不能放过这个叛徒!!”云世海不管不顾,疯狂的朝上面的符茶大喊。
如果他必须死,也要拉一个当垫背。
闻言,符茶皱了皱眉:“你在说什么啊?不杀宿淼是主使的命令,跟我家公子有什么关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