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我大老远出来迎接你!!你这个冷血无情的东西!我们可是同僚!同生共死的同僚!!你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施术者一中招,「领域」的结界破散,终于在大白天见到了光亮,整个密林重归正常。
「不夜侯君」用手堵住胸口的血洞,喷涌的血柱依然从不严实的指缝渗出。
他既生气又委屈,然而谴责的话还没说完,容璟本人早已先一步离开了,原地只剩下一个与他本人无异的身影,‘他’只是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的盯着自己。
「不夜侯君」显然很快就意识到这点。
白来的机会不要白不要,秉持着这样的态度,他拔绿鳞出鞘,就将眼前留下的迷惑人目的幻影当做是本人,一个手起剑落!
一记斜斩切了上半身,那身影乍然现出原型,只是一片轻吹即散的薄烟,很快便散了去。
而在这位「不夜侯君」眼中,那分明是灵魂升天的情形。
本来这人的精神就不太正常,这会儿或是入戏太深,他认为这就是事实。
一时间情绪太过激动,连那手中的绿鳞剑都拿不稳。
只听重剑哐当落地,他弯下腰来,呼吸粗重,指尖剧烈颤抖,慢慢靠近到脸旁,抚摸上了罩着眼罩的那只右眼。
……
深山老林中,潜藏在一面虚假山壁中的楼。
楼中大半的地方都用来整理储存密要资料,井然有序。
容璟一路来到最上面,推开门,点燃的烛台围绕圆屋两圈,中央有一收取情报的机关,莲灯浮在一层浅水装饰,平日里,四周都由半透的纱遮盖着。
但今日,那几面透纱被掀开了。
“主上。”容璟一路到殿前,单膝跪地,左臂斜在胸前,低头行礼。
顺着他垂下的目光,若再向前,一路踏上几层阶台,再拨开两面印有异怪图案的隔帘,这才能见到他们主使大人的真面目。
除了设置如此高的位子,他的声音,也通过某些额外的机关变得无法辨别:“云城暴露,城主被杀,那几日应当发生了不少事。这短短几行字,应该记不完吧?”
说着,一张半个手掌大小的信纸,悠悠的飘到了容璟的眼皮子底下。
那正是他不久前传回来报告详情的那张纸。
一场命案引发事端,泰渊阁插手,宿淼有意寻找‘夜行都’,最后云城暴露,云世海被杀,总体来说是没什么矛盾的。
看来,他还是在纠结那件事。
“听说左使最近百忙之余,还在找一个人?”
容璟刚想说些什么,头顶却再次传来声音。
上一秒还在问责,现在又转移话题问起了别的事。‘夜行都’虽列了无数有关刺客职业操守的条例,每个人也都签过生死状,但出了这‘夜行都’,又是另一个身份。
有关那重身份,只要不涉及‘夜行都’,是不会去管的。
到底方才只是个警告,还是话里有话,容璟不敢定夺,也没这个必要。
他只需就事回答,问什么答什么就好:“只是有些私事需要处理,不会耽误公务。”
“那那枚玉佩呢?”
上一答话音刚落,容璟又道:“已经找到,一开始就未曾丢失,纯属虚惊一场……”
“现在已有人手握你的把柄,‘夜行都’也会因此受到牵连。
‘夜行都’建立至今,接到的每一个任务都是圣旨,所杀的每一条人命,都是在为圣人办事。”
“事到如今,你不仅还没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还执迷不悟,任由事态愈演愈烈。”
头顶上的人,难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你是对本使有意见,对整个‘夜行都’有意见,还是对圣人有意见?”
最后一句话落,给人安了这么高个帽子。
事情的确严重了起来。
容璟想要装出一些悔过知错的表情,却怎么也装不出来。倒不是知错不改,只是这些洗脑的话从不变样,他早就听腻了。
但凡换个别的说法,他的神色也能慌张一些。
“请主上息怒,此事是属下失察,烦主上明示,如何才能将功补过。”他问。
然而,高台上的人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他的话依然不在问题上:“总是杀人全家,并不是本使的本意,实在是皇命难违。”
“这点你我都清楚,但那些未能及时斩除的野草,可就不一定了。
那些人通常被仇恨蒙蔽双眼,没有理智没有人性,不为利益所困,难搞的很。”
容璟:“……”
说到这,四面八方位于高处的传声筒,竟然发出了一阵低笑。
“看见身后那打开的机关了吗?不久前刚送上来的。”
随着主使的引领,容璟默默起身,站到了掀开的透纱前,在那半人高的机关腰上,从打开的信盒中,拿出了一只指关节大小的纸卷。
将卷起的信纸打开,上面短短一行字,就将一直以来的淡漠从容璟的眼神中抽离。
“去吧。”主使最后发话:“路上小心一点,别让人埋伏了。”
……
人都走了,围观的人很快散去,摊前就剩闻竹和阿琴两人。
闻竹边帮她收拾,边道:“你怎么会在这儿,还跟人吵起来了。他们人那么多,万一真的动起手来……”
这样说着,一回头,就见阿琴不知从哪儿搬来的几箱杂物,将摊面一分为二,也将两人严严隔开。
一见闻竹看了过来,她赶忙掏出从地上捡来的陶罐碎片,直指向闻竹:“你别过来!不然跟你同归于尽!”
刚才被人气冲冲用剑指着,都不像她现在这般害怕。显然,她清楚的记得闻竹当时杀人放火的全过程。
闻竹从来都不喜欢内耗,尽管内耗常伴着她。分明早就明确的告诉过自己,那些人被杀不是她干的,是她体内的那只蛊。
然而,这会儿直面阿琴的眼神,她却又怯懦了:“……你听我狡、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见到闻竹前的十几年,虽过得不富裕,但生活平静、风顺。自从见过闻竹,一切都变了。
单单是那几日发生的事,加起来比她十几年经历的都要多。
再次见到闻竹的这张脸,所有关于她的不好的经历,全都一拥而上。
不觉间,阿琴湿了眼眶。
“还有必要解释再多吗?!我都亲眼看见……!!”
然而话音未落,阿琴像是见了鬼,声音卡在喉咙戛然而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