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了!进门了!
文德帝脑子里被这三个字环绕,他目光惊惧,下意识锁定内殿门口。
此时,即便那里站满了人,却再也无法消除他的惊惧、惶恐。
“陛下莫慌,纵然真有小鬼,也是在玉鸾宫,养心殿还是安全的。”王总管放缓语气安抚。
文德帝慢半拍反应过来,吊起的那口气,一下子松了下来,这才感觉到额角木胀胀的疼,像是要随时要爆开似的。
他伸手揉了揉,“让你找的道士圣僧找到了吗?尘一大师呢,什么时候能到?”
“各地和尚道士都在征集,距离京中近些的道观寺庙,也要今日卯时才到,至于尘一大师……”王总管顿了一下,“尘一大师前几日离开镇国寺,云游去了,归期不定。”
“去找!三日内,朕要见到他。”文德帝狠声道。
都说尘一大师慈悲为怀,佛法高深,可断凶吉,却偏偏在这几日云游,朕看他根本就是不想救朕。
王总管连声应是,待陛下情绪缓和下来,他看了眼时辰。
“陛下,到早朝的时辰了。”
“伺候朕沐浴,从今日起,休朝三日。”文德帝脸色难看极了。
……
休朝三日的消息传出,早已等候在太和殿前的朝臣,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出宫后,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相约聊天去了。
至于聊什么,谁让宫里耳目多呢!瞒得了百姓,瞒不过这些人官员、世家。
景泰殿。
池九瑜被人伺候着洗漱,正跟着楚云桉一起吃早膳。
楚云桉喜滋滋地投喂自家主人,池九瑜一个眼神,他立马收到。
夹起来,喂到嘴边,被自家主人嗷呜一口吃掉,成就感满满。
那狗腿的模样,看得贴身伺候的宫女太监满脸尴尬。
他们家主子,从病弱少年忽然长成这么个活泼好动的小狗腿,也是他们没想到的。
就,挺出乎意料!
用完膳,两个无所事事的家伙,听说养心殿来了不少道士和尚,正在念经焚香。
于是,相约去看热闹。
池九瑜依旧隐身。
到了养心殿,楚云桉那个大一个皇子直接缩进一群宫人里看热闹,安全感满满。
池九瑜来的时候,就留了点肚子……
无他,皇帝的御用点心,就是比别宫里的好吃。
悄无声息进了养心殿,池九瑜先瞅了文德帝两眼。
大眼袋,黑眼圈,脸色还浮着一层苍白……
池九瑜啧了一声,狗皇帝就这点胆量,一个谣言竟然把自己吓成这样。
摸了一块糕点,池九瑜坐在文德帝软蹋的一角,咔嚓咔嚓开啃。
正在闭目养神的文德帝:“……”
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在心中默念:佛祖在上,邪祟难侵!
接连数遍,那啃食的声音竟还在耳边。
文德帝更不敢睁眼了,他浑身僵硬地跟着外面的和尚虔诚念经,越念声音越大。
王总管一脸懵逼:“……”
宫人与和尚:“!!!”
池九瑜捂了捂耳朵,赶紧捧着糕点离远点,生怕被文德帝的口水喷到。
这狗皇帝怎么忽然发疯?
王总管也是一头雾水,他上前一步,凑到文德帝身边。
“陛下,您怎么了?”
文德帝简直像是遇到了救星一般,一把握住王总管枯瘦的手,小声道:
“带朕走!快带朕走!”
王总管不明所以,但还是扶着双腿发软的文德帝,向着门外走去。
于是,池九瑜就看到这样一幕。
大楚的九五之尊,拖着一双软掉的双腿,超大声地念着经,被一群小太监半拖出殿门。
池九瑜:“……”
她也要跟出去看看,这是怎么了的?!
随手摸了个荷花酥,看了一眼,绿的好好看!
咬一口,好吃!
文德帝接触到温暖的阳光,顿时心头一轻,有一种仿佛从黑暗深渊里挣扎而出的强烈安全感。
不过,他还是先睁开一只眼睛,环视四周,没有发现可疑的鬼影,这才放心地睁开双眼。
就在这时,“咔嚓,咔嚓……”
“啊啊啊!”文德帝惊叫一声,顾不得腰伤,拔腿冲进和尚堆里。
死死扒着一个和尚的脖子,叫喊:“救朕!有鬼,救朕啊!”
“放开!呜,放,放开!”那被勒住的和尚一口气上不来,差点白眼一翻,晕死过去。
兴许他也没想到,处在中间这么个安全位置,竟然还是无法阻挡危险的降临。
其他和尚见状,忙不迭拉开文德帝的胳膊,嘴里喊着师兄,将人解救出来。
王总管迅速挤进去,神情焦急,语气忧心忡忡:
“陛下,你这是怎么了?可是龙体不是?”
文德帝压根没看那倒霉和尚一眼,再次一把抓住王总管,嗓音隐隐发颤:
“你没听到吗?那个声音,咔嚓咔嚓……”
“啊!”王总管愣住,“奴才没听到!”
说完,他看向周围的人,宫人与和尚们面面相觑。
诵经声那么大,他们啥都没听到。
见这些人脸上茫然的表情,文德帝快要被逼疯了。
怎么会听不到?明明还在响啊!怎么可能听不到?
文德帝猛地推开王总管。
王总管踉跄一下,最后还是没能稳住身子,直直摔倒在地,长长嘶了一声。
紧接着就听到,文德帝歇斯底里的吼声:
“你们骗朕!你们是不是合起伙来骗朕?一定是骗朕的,朕要诛了你们九族,来人,来人!”
方才的倒霉大师兄,眼前情况不对,陛下这是被噩梦魇着了啊!
他忙推开身边的师兄弟,开口道:“陛下息怒!”
文德帝脸色赤红,愤怒极了。
“你们这群无能的东西,一点用都没有,让朕如何息怒!”
“陛下说的是,是我等能力低微,无法为陛下解忧!”倒霉大师兄顿了顿,又道:“可据贫僧研读过的典籍来看,没有鬼怪可以在炙阳之下出没,否则便会魂飞魄散。”
“所以,陛下您冷静一些,在烈阳下,您是安全的。”
“真的?”文德帝还有些不敢相信,下意识追问。
倒霉大师兄双手合十,“出家人不打诳语。”
文德帝被吓得只剩下一片嗡鸣的脑子,终于慢慢恢复了冷静。
见人脸色恢复正常,倒霉大师兄才缓缓问道:
“您方才说您听到了咔嚓声,可能猜测到是什么声音?这也许是条线索。”
文德帝皱眉,不愿回想,但他疑心深重,又想万一是有人故弄玄虚呢?
他闭了闭眼,回忆刚才听到啃食声,当时他太过紧张,觉得定是那孩子来复仇,要食他血肉。
如今冷静下来,仔细感受自身上,并没有疼痛的感觉。
他终于松了口气,彻底冷静了下来!
再次回想起那咔嚓声,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脱口道:
“像,像吃东西的声音!对,就是吃东西的声音!”
他这么一说,殿内的宫人下意识看了眼小几上的四盘糕点。
正想着,众人突然听到有人惊呼:
“少了!荷叶酥少了两块!啊——”
众人闻言,心头狂跳,殿内的宫人更是从侧殿内一涌而出。
文德帝脸色青了一瞬,却是迅速将自己挤进人群里。
王总管苍白着一张脸,扯着嗓子高呼:
“护驾,护驾!全力保护陛下安全!”
空气瞬间安静。
片刻后,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小声议论起来。
“怎么会这样?我们都在里面待着,怎么会少?”
“有没有可能看错了?”
“糕点摆盘有讲究的,都是双数,那糕点陛下未用过,可确实是少了一层。”
……
一时间,众人只感觉身上凉飕飕的,下意识挤到一起瑟瑟发抖。
池九瑜:“!!!”
她低头看看自己手里最后一口荷叶酥,再看看吓成鹌鹑的众人。
啊——这算什么事儿!
狗皇帝自己神经衰弱,听到了不该听的,肯定是天意,不关她一个小姑娘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