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长嫚这边的信才寄出没一个时辰,始皇那边的回信、是上次传信的回信,就到了。
与始皇的信一起的,还有娘亲月姬的。
始皇爹的信是七分正事三分问候,娘亲月姬则全是问候与关心,字字真切。
说来,嬴长嫚的娘亲月姬,算是始皇后宫里少有的那个几个秦人妃子,虽然就嬴长嫚这十来年看,月姬不怎受宠,但毫无疑问,她在宫里的待遇并不差。
嬴长嫚之前只以为是因为娘亲的母家有点小钱,后来天幕预言她是秦二世后,月姬才与嬴长嫚说明了自己母家的情况——
其实,月姬也从前也不叫月姬,她家是养牛羊马的,是纯正的秦人,也是土著游牧民族。在入宫前,大家都唤她月,离开县城后,大家就会带着县城名唤她、每个乌氏县的人都会被这样喊:乌氏月,只有进宫后,大家开始不唤她乌氏的姓,只唤她月姬。
至于月姬入宫的原因也简单,她们家是当时秦国游牧民族里的第一家族,家中虽有好几个女儿,但月姬自认是没几个姐姐聪明能干,还养不好牛羊,就主动说要进宫,当是为家族做个贡献。
那时候月姬想得简单,觉得虽然自己决定入宫了,但如果陛下看不上她,那就不是他们家族的问题了。
宫中生活简单到乏味,没有成群的牛羊要看管,也没有无边的草原与蓝天,直到怀孕,生下她唯一的女儿,月姬才在这宫里找到了一些自己存在的意义。
哪怕是后来为女儿苦学前二十几年都不曾碰过的字与书,月姬也乐得有趣,加上长嫚天生聪慧,又十分的乖巧可爱,月姬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给她最爱的女儿。
只是偶尔,也难免会有思乡、怀念家人的时候。
宫妃很难轻易出宫,特别是她这样不怎么受宠的,虽然有钱,但还没有有钱到可以随意出入宫门。
所以,在得知女儿能在外到处走时,她羡慕着,也想着让女儿代她去家里看看。
虽然她也与家里人有书信往来,但笔下写再多,也抵不上真正见上一面。
嬴长嫚读完娘亲写来的信,目光又落到了地图上。
北地郡,娘亲家在北地郡的乌氏县,在咸阳北部,也差不多是甘肃北部,那么,等去往了巴郡、蜀郡,就北上回咸阳,而后再去一趟陇西郡和北地郡吧。
说起牛羊马,嬴长嫚脑海里瞬间浮现了许多有关牛羊的吃法和马匹的相关工具改进。
既然是她娘亲的母家,那也就是她的母家,能有正好相符合的事情让他们去做,也挺好。
嬴长嫚从出生起,便有自己的意识与记忆,因而,对于母家那边的人经常送来的钱财和物件,她是印象不浅的。
别人对她好一分,她也会还一分,就讲究个公平。
乌氏倮(luo),阿娘的长姐……嬴长嫚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眼熟,但一时间又有点想不起来。
门忽然被人敲响,而后传来的是蒙洛活泼的声音:“殿下,时间差不多啦。”
“嗯,知道了。”嬴长嫚收好地图,理了理衣袖,出门而去。
门外一众人早就等候着,见太子殿下出门,便簇拥而来,跟在她身后,往宴会大厅那边走去。
与宴席一并开始的,是新的天幕。
【hello,大家好,这里是事!家人们,这次我们的主题是:秦二的历史评价到底凭什么和始皇并肩!以及,细数那些秦二的功绩与文臣武将们!】
嬴长嫚拿着酒盏的手微微一顿,面上依旧是那副带笑的温和模样,只是望向天幕的目光深沉了几分。
这天幕,有时候她都不知道它到底是不是来捣乱的了。
在当朝皇帝还壮年能干之际,去细数下一任皇帝的功绩,要是放到某些个不能容人或小心眼的皇帝身上,怕是能连夜斩人了。
嬴长嫚又一次有些庆幸自家爹是秦始皇了。
至于会不会发生那种大部分功劳都被始皇爹抢走的事情,嬴长嫚认为,不同人做同一件事,哪怕一样的初心一样的过程,结局多半也都会完全不一样。
与始皇爹的更为谨慎的心性不同,来自后世的她,做事就更为自由放纵,什么不合理的规矩,她都乐于去打破。
就像始皇爹再认为所有人都是干活的牛马,也不会费心去为女子建立学院一样。
就像始皇爹再希望自己手下干活的人能更多一些,也不会去想改善女子生育、生产的环境与条件一样。
嬴长嫚会。
从得知自己会是秦二世起,嬴长嫚有过这样的想法:不自己生育,而是去抱养。
可是她再细想,又觉得不行。
不是因为其他人的孩子养不了或者是不愿意去培养,而是觉得不公平。
抱养,何尝不是对其他女子的剥削?
如果嬴长嫚一声令下,要抱养个孩子,谁都会动心。
哪怕生育之苦是落在女子身上,那个女子大概率也会十分心动,可那样的切肤之痛,落不到更得利者、落不到男子身上。
嬴长嫚觉得这样不公平,以她后世、现代人的目光来看,这太不公平了。
嬴长嫚更想以身作则、特别在翻看过系统商城后,她想,如果要更全面、更彻底的改善女子的生育、生产条件,使所有人都更重视这一切的话,必须要从上到下。而从皇帝开始,才能贯彻得更彻底。
嬴长嫚也怕痛,也会觉得生育苦。
可皇帝可以不生,其他女子呢?
这天下万万千千的古代女子,又有多少能决定真正的不生不育?
几乎没有。
仿佛女子生下来,就是为了生育下一代一样。
嬴长嫚厌恶这样的想法,可却无法阻止这样的想法蔓延了几千年。
她只能竭尽全力去改善。
再换句话说,嬴长嫚以后要当皇帝,自然希望手下百姓越生越多。可嬴长嫚不是男子,可以坦然无视其他女人的苦,所以她要改变、从自己开始,真正意义上的,开始推动与改变这一切。
这一定会很难,可必须有领头的人站出来。
一代不行,便再下一代,一代又一代,总会不一样的。
一定会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