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他的眼中的愧疚消散,燃起怒火,将怀中的鹿苒丢给知遥,大步离开。
鹿苒自然没有错过父亲的眼神变化,她想到这些天从下人口中听到的话,冲着那道背影,吼道:
“父亲,你当初若没有对娘亲许下承诺,你今日就算成了第二个二伯,娘亲都不会生气失望,若你当初没有只有她一人,她也不会怨恨你变心!”
“你肯定觉得自己很累,为了她,为了我,你所受的压力很大,可娘亲她又岂会是无忧无虑?”
“你可曾听过下人们怎么议论她是个不容人的妒妇?你可曾听过席间各家夫人说娘亲不大度,如何鄙夷贬低她的?”
“你可曾知道她每月都会被带去祖祠中跪着抄写女戒女规,一跪就是三日,膝盖上全是淤青,连起身都难,她还得硬撑着去参加各种宴席,每到阴雨她痛到下不了床的模样?”
“你可曾看过她为了减轻祖父对你的不满,将一切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夜夜睡不着盯着烛火愧疚自责的模样?”
“父亲,不是只有你压力大,不是只有你会觉得累,你尚且可以压力大为借口放任自己沉溺在温柔乡,你有喘口气,卸下压力的机会,可娘亲呢?”
父亲僵直着身子,垂在身侧的手捏紧,回头看着鹿苒,在对上鹿苒那双眼睛的瞬间,他眼中的愧疚散去,嗤笑一声,道:
“你说这些就是想让我觉得愧疚,好放你出去对吗?哈,差点儿就中招了。”
他眼神怨恨的盯着鹿苒,恶狠狠道:
“想想也是,你这么小便能做出毒害二伯的事,她这个当娘的也是不遑多让啊,平日里定是没少在你面前装可怜,好在事发之后,让你到我跟前诉苦饶她一命吧?”
“只是她没料到自己装可怜会把身子搞得那样差,如此轻易便去了,果真是自作自受。”
说完,见鹿苒开口似是想要再辩解什么,他急忙出声打断,道:
“不管你说怎么狡辩,我也不会放你出去,把小姐送回去看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她出来。”
说完,他逃也似的大步离开。
鹿苒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眼里闪过茫然,不解他是真的这样想,还是他不愿承认给自己找的借口?
鹿苒看着纷纷飘扬的白雪,她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刚被关起来那几日,父亲倒是常常来看她,可不出五日,他便不再来了,听下人们议论,是说祖父已经在着手为他想看续弦了。
鹿苒转身进屋,将知遥关在屋外,走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这是跟在母亲身边的晨雪给她的,这纸条交给她后,她便拿着卖身契出了府。
这纸条上写的全是那日她对父亲说的话,她的目光落到最后几行,轻轻笑了。
“娘亲,你到底还是高估了父亲对你的感情,你瞧一月时间都没有,这份愧疚便已经不管用了。”
“扣扣——”
“小姐,少爷吩咐过,房门不能长时间关着,小姐,快把门打开。”
鹿苒将纸条捏成一团,攥在手心里,她看着空荡昏暗的房间,心里生出一种无力感。
房门被打开,知意看着面无表情的鹿苒,歉意笑了笑,道:
“小姐,奴婢也是怕你出事。”
鹿苒没再理她,走到窗边坐着,拿了本书翻看。
知遥早就习惯了鹿苒的冷漠,她倒了杯热水放到鹿苒手边,往炭盆里添了火,便躬身退出房间。
鹿苒偏头看着敞开的大门,冷风呼呼往屋里吹,鹿苒拢了拢衣衫,只觉自己怕是要在这四方院中过一辈子了。
可没想到转机来的如此之快,
鹿苒测出了灵根,她不用被困在这四方后院了,而得知这个消息的鹿家众人却面色凝重。
按理来说,家里的孩子测出灵根,他们是该敲锣打鼓,好好庆祝一番,若这人不是鹿苒,他们到确实会如此。
可为何偏偏是鹿苒?
祖父坐在上首,拧眉手指一下下敲着扶手,他看着地面,脸色很是难看。
还记得两年前鹿苒跪在下方倔强不肯认错的模样他就头疼得很。
本以为小孩子忘性大,可两年里,她都待在她那院子里,若非此次测灵根,她怕是一步都不肯出院子。
他还想着押着二弟过去给鹿苒好生道个歉,将这事就此揭过。
可刚要行动,又得知鹿苒从前给他二弟下过毒,只是药粉被掉包,又被伟光严加看管,不然他二弟哪会活蹦乱跳到今日。
他看了眼下方小心翼翼站在那大气不敢出的二弟,重重叹了口气,道:
“早就和你说过,让你收敛些,你不听,现在好了。”
“大哥,我以后一定改,你可不能不管我啊,鹿苒那丫头记仇得很,她肯定会杀了我的。”
他最近又看上了一个女子,还没弄到手呢,他还不想这么早死啊。
“鹿苒以后可就是仙师了,她若想报复你,我哪护得住你啊。”
男子一听,急得快要哭了,他兜着手左右来回走动,思索着解决之法,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他顿住脚,回头一脸凶狠,道:
“大哥,要不我们今晚就把她……”
男子抬起一只手,在自己脖子处划了划。
而祖父听到这话,眸光一闪,面带犹豫,道:
“不好吧?这……好不容易才出个有灵根的,就这样杀了属实可惜,况且明日一早那群仙师便会来接她,他们若是发现鹿苒出了事,怕是会……不可不可,你歇了心思吧。”
男子一听,眼中闪过不满,但他还是耐着性子,继续劝说,道:
“大哥,就算没有我,还有侄媳的事儿在,你觉得鹿苒那丫头会放过你,还有整个鹿府吗?”
祖父一听到这,拍了下椅子,怒道:
“你还好意思提,当初是你说留个死人在府里会折了你的福气,我要不是为了你,我会把她提前送出去?”
“哎呀,我当时就是随口一说,你要是不同意,你当作没听过便是,可大哥你还不是做了,真是的,干嘛什么都怪到我头上……”
被瞪了一眼后,男子声音渐渐小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