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也不尽是坏事。
叶遥想。
毕竟她穿成了丞相府嚣张跋扈、胸无点墨的嫡小姐。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小姑是贵妃,大伯是将军,母族也是簪缨世家。
闲来无事,凭栏听曲,赏春欢游,偶尔观摩一场后宅大戏就行。
只要躺平不作妖,就能幸福活到老。
真爽。
而且“嚣张跋扈”意味着不需要收敛脾气;“胸无点墨”便也不要求她会个琴棋书画。
穿过来一个多月了,周遭也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无非就是——
“遥姐姐!遥姐姐!快让我进来呀,我这有件天大的喜事儿!”
——无非就是便宜妹妹喜欢八卦,天天缠着她,还按头硬吃。
叶遥几口咽下桂花枣糕,稍稍抬眉。身边的丫鬟早已有眼色地退下,去将门外的八小姐叶姣迎了进来。
房内摆设无一不精,二人穿花蝴蝶一般走过疏影横斜的木制屏风,终于到了套间暖阁儿的尽处。
只见楹窗透出几许春光,落在贵妃榻上半倚着的女子身上。
姚黄魏紫绫罗缎,云鬟雾鬓金玉钗。叶遥这一身说富贵却多了仙气,说雅隽却又张扬明艳,眉梢眼角尽是风流恣意。
叶姣心里纳闷,遥姐姐明明还和以前一样,却觉着少了些锋利,多了些别的感觉。
“遥姐姐,你知道吗?世子表哥过几日就要来府上做客了!”
叶姣在门外咋咋呼呼,进门了反倒神神秘秘地小声说话了,她约莫八九岁的模样,玉雪可爱。
“哦。”
叶遥淡定喝了口茶。
听了这话,叶姣叉着腰,气鼓鼓地说:“啊呀!遥姐姐你怎么反应这么冷淡呀!”
“……那我,该作何反应?”
“姐姐你不是应该红着脸,开心得不得了。”
叶姣夸张地比划着,双手捧心道:“然后说,景行哥哥要来!何时来?与谁来?可是来见我的?”
看着叶姣矫揉造作的表演,叶遥有种不祥的预感:“难道我喜欢,这位世子殿下?”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
“不过世子不喜欢你罢了。”叶姣补充道。
她投来疑惑的目光,姐姐今日又犯癔症了?
“姐姐你别再幻想了!你跟我说的那些感人过往,我都去问表哥了,他说根本不记得这些事儿。”
叶遥松了一口气。
不喜欢原主就好,就不会卷入莫名其妙的狗血剧情里。
小姑娘好像在思考什么,又歪歪头总结道:“不过三姐姐也喜欢世子表哥,去年生日宴上还当众问世子表哥能不能许诺她一件事,权当做生辰礼物,世子表哥也答应了呢。”
叶遥咬了一口枣糕:哟,看来这才是一对儿。
“平西王的嫡亲孙女也曾扬言非谢景行不嫁,好像说,曾与世子表哥是前世的姻缘,今生当相守,还请了相国寺方丈来算。听说呀,是上签!”
叶遥又喝了一口茶:哇哦,说不定这才是官配,前世今生真的是十分感人。
“还有五姐姐、李侍郎的千金、京城第一花魁、江东首富家的掌上明珠……”
叶姣掰着短指头继续数,“唔,对了,今日还听说左相的二房姨太,被世子表哥当街英雄救美,正在跟左相闹和离呢!”
还真是,姹紫嫣红开遍。
——似乎有种该死的熟悉感。
不过,看来原主只是世子爷万千鱼鱼中的一条而已。
那就没她什么事了,继续躺。
“不过我听父亲说,宣王有意与我们结为姻亲,姐姐是嫡女,那不就是姐姐你喽,所以一打听到世子要来参加赏春宴,我就来通知姐姐了。”
叶姣说完,很高兴地看着她的遥姐姐。
就看到叶遥桂花枣糕吃了一半没有咽下去,正要说话却被糕点呛得一直咳嗽。声音惊天动地,大有咳死自己的势头!
就算丫鬟们急忙拍背喂水,这咳嗽也一时不能停下。
叶姣泪崩:完了!遥姐姐太激动了!居然差点高兴得把自己咳死!好感人!
那倒没有。
不过,结什么亲?
夜深人静,屋内隐隐透出些光。
叶遥知道人言可畏,越是绘声绘色就越有可能是编造的。
但是原主显然和宣王世子谢景行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看看这宣纸上写满的名字、斑驳的泪痕。
再瞅瞅这男式的腕带,明显有使用过的痕迹。
还可以翻翻这檀木盒子,不是小孩玩的木鸟,就是一段祈愿的红绳,还有一块被锦囊仔细装起来的世子印信小样。
想必这是个定情信物。
看来还是个青梅竹马的设定。
还有那个小丫头说的世子殿下矢口否认,咦~不会还有恶俗的失忆梗吧。
转瞬一想,叶遥突然觉得自己可不是当主角的料。
第一,她平平无奇。既没有ABB式或者生僻字组成的名字,也没有什么让人瞬间痊愈的能力。
第二,她好吃懒做。实在想象不出天天躺平还能当主角的人。
可是不是主角不就是配角了吗?
难道我是他们py中的一环?!!
随后叶遥向侍女隐晦地确认了,原主后颈这里的确没有一颗红痣。
好在身体还是自己的,突然没那么恶心了。
这宣王世子肯定是个隐患。
烦死了。
怎么穿越了也躲不开傻逼!
难道这就是她穿越的原因吗?
第二日。
嘶!
“靠……”
一觉睡醒就觉得头痛欲裂。
“小姐,可是昨日吃了冰酪,引起头痛?可要奴婢去领郎中过来瞧瞧?”
丫鬟春杏替她揉揉眼角和肩颈,侍候洗漱和梳妆打扮。
“无妨,只是夜里做了个有趣的梦。”
有趣极了,梦到火光漫天,渣渣都跪地求饶。
春杏边给她更衣,边笑着说:“有趣的梦一般极耗费心神。原来是梦里也不能消停,怪不得小姐近日总是昏昏欲睡。”
春杏不愧是一等贴身丫鬟,几下便收拾好了。
叶遥今日穿了一件碧青月白的襦裙,搭了件鹅黄色的粉团花缀雪浪的披帛,及腰的青丝束成双环半披,点缀柳青桃红的珠花步摇。
当了一个时辰的模特,叶遥当真是腰酸背痛,就见春杏拿出一个大妆匣,金箔花钿,口蜜胭脂,琳琅满目。
正准备给她上妆。
啊?
怎么还没完!
“等等春杏!春杏姐姐!就不必上妆了吧。”
春杏从小照顾叶遥,十分忠心,说句僭越的话,她是把小姐当妹妹侍候的。虽然外界谣传小姐嚣张跋扈,但是只有她知道,小姐是因为心上人抛弃她,所以性情大变。
这段日子小姐终于不再郁郁寡欢,以泪洗面,虽然时常冒出几句疯言疯语,但只要小姐健健康康,她就心满意足了。
“小姐,这可不行,今日表少爷要来。你若再赌气没有装扮得体,回头一个人又要躲被窝哭了。”
表少爷?哦,宣王世子呀。
忘了海王今天要来。
那就更没必要打扮了。
叶遥很无奈,但她天生表情比较少,因此春杏一开始还以为她是赌气不想上妆,见小姐一个劲躲她才惋惜地收手。
最后叶遥由着春杏给她抹了口脂就出了门,一路往随园去。
今年由叶府举办春日宴,地点就在府内的随园。随园前厅为宴宾区,内厅就是叶府的后花园,分布着江南造景、客房瓦舍还有两处人工湖,都种上了莲花。
前厅早已坐满了宾客,京城世家子弟基本都来了。
这赏春宴也就是世家子弟吟诗作对,附庸风雅的宴会,凡是有名望的大族皆可自行举办并邀请宾客。当然光是这点怎么能吸引这么多人来呢,就和现代的慈善晚宴一样,只是权力博弈角逐的舞台,为了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达成一些利益互换,就以此为屏障。虽然皇帝也会安排眼线参会,但明眼人自不会与这些官员交谈过深,而这些作为皇帝眼线的官员也仅仅想交差罢了。
表面上倒也是和乐融融。
叶遥走到偏厅,那是供女宾休憩的地方。
“春杏,这赏春宴按惯例,每次都会来这么多人吗?”
不是叶遥没见识,是这大厅容量实在惊人,流觞曲水分割成两大区域,春花佳酿和美食珍馐让人眼花缭乱,却也没有占据多少容积,相比之下人就多得多了。
甚至隐隐分出阵营来,一些人的穿着打扮不似贵族,更像江湖人氏。
春杏才注意到人有些过多了,而且大多不曾到访过叶府,如实回复小姐后,只见叶遥凝眉思考了一瞬。
春杏暗忖,这里果然很不对劲!
小姐真是冰雪——
“……算了,跟我也没关系。”
又道:“走!春杏,吃席去!”
说完乐乐呵呵进了大厅,直奔宴席。
“……”
小姐真是……冰雪可爱,能吃是福,能吃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