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现在靠在叶遥怀里,睡得正熟。
谢景行和时越则下山去买晚上的饭食。
天色已晚,路上没什么弟子了,叶遥将兰溪裹紧,手脚都包进衣袍里。
“外面应该没什么人了,我们先回去,这里太冷。”
叶遥对方文心道,话落顺便给谢景行传音过去。
的确太湿冷了,兰溪不知多久没吃东西了,因为失温,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
方文心也同意,他伸手想把兰溪背起。
刚碰到,就见兰溪瑟缩着躲进叶遥怀里,就要惊醒。
“我背吧。”
叶遥接过,把兰溪背到背上。
很轻。
“好,要是背不动了,就只能先把她打晕,我再背。”
方文心建议道。
“没到那个地步,登云梯都爬上来了。走吧。”
路上无言。
叶遥心里却沉重无比。
找到兰溪的时候,虽然她身上还盖着方文心的衣袍,露出的地方都是伤口,尤其是手腕,留几道狰狞的伤口,还未愈合,已经有些脓肿。
见到她,兰溪没支撑太久便昏睡过去。
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见此情景,隐约能猜到一部分。
借着月色掩映,将兰溪背回了东苑,想了想,还是带着她进了自己的房间。
又用了一张传音符,告知还在外面的俩人。
方文心还在门外没跟进去。
叶遥拿了一套法衣,给兰溪换过之后,才出门。
把金袍抛给方文心,“穿上,先回去换件衣服再来。”
“吱——”
隔壁房间的门发出了突兀的响声。
听见他们声音停了,那门就突然关上。
方文心愣愣道,“没看到吧。”
他是问刚刚背兰溪回来的时候。
“应该没看清。”
夜色昏暗,何况她把兰溪都裹住了,连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那你名声怎么办?要不我——”
“我名声本来就不好。”
“……行,我一会儿再来。”
回到屋里,兰溪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她眼睛空洞洞的,曾经那个温柔的师姐,现在表情木愣。
看到叶遥的时候,她才有了些许波动。
“叶遥……”
谢景行和时越带了晚饭回来,是方文心拿过来的,放在门口,敲了敲门。
吃了饭,兰溪默默哭了一会儿,精神不支,便先睡了。
叶遥便也没问她。
兰溪的情况离不得人,叶遥便给老头传音告了假。
三日的体验期还没过,谢景行他们倒也无事,白日无人,就过来叶遥这边,看一下兰溪的情况。
“进来罢。”
三阶弟子的房间是一个套间,里间睡人,外间是待客的区域,中间一道珠帘。
兰溪还没醒。
方文心先把昨日的情况交待了。
【当时被松塔砸了,怪疼的。
他抬头一看,一只松鼠抱着一堆松果看着他,朝他呲着大牙呢。
其实说是松鼠,却和凡界还是不太一样。
棕黑色的硬毛,俩眼睛周围的毛发是白色的,呲着大牙,两个犬牙黄黄的,怪丑的。
见他抬头看,松鼠又踢了一颗松塔下去。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就捡起路边石头去砸松鼠。】
——“不是,你一个人行动,为什么不喊我们?”
听到这里,时越一脸不解的问他。
“喊你们干嘛?喊你们跟我一起砸松鼠吗?喊了你们就会去?”
一连三问,还真让人无法反驳。
真喊了,时越他们自然不会同意,这种有辱斯文的事。
“听我继续讲。”
【方文心追着松鼠到了林子里。
被砸了那么多次,总算用石头砸到一次松鼠,还动用了他预判轨迹的技能。
松鼠被砸到头了,松开怀里的果子抱住了自己的头,就逃跑了。
但是在树下的方文心就遭殃了,闪避间还是被砸到了,这一次特别疼,他接住这个特别硬的“松果”,才发现是一块三阶弟子玉牌,上面还带着血。
不过这血不是他的。
心念一转,知道附近肯定有人出事了。
不知道具体情况,他就一腔孤勇地往林子里面钻了。
没走几步,就听见一声尖叫。
等他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一只奇形怪状的灵兽在撕咬一个女子。
望洪峰没有什么猛兽,他拔出剑,三下五除二就把灵兽赶跑了。
好在那女子方才用水盾挡了一下,这才没被咬伤。
但她因为力竭,看见方文心过来,就只能徒劳拿起地上碎石,摆出防御的姿势。
方文心放下剑后,她才稍稍放松警惕。许是因为一直高度戒备,一放松精神便昏倒过去。
那女子受着伤,衣衫褴褛,方文心给她披上外袍之后,便带到不远处的山洞。
正要给时越传音的时候,就收到了他的消息。】
“后面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她醒来后,要找一个叫叶遥的弟子。我寻思是你吧,她不信,也不让我靠近,所以当时就喊你先进山洞了。”
方文心道。
猜想兰溪应该是遇到危险了,毕竟是姑娘家,不知具体情况,便不好贸然去禀告监理。
一切等她情绪稳定下来再说。
“叶遥。”
是一道稍显沙哑的女声。
兰溪醒了。
叶遥过去扶她坐下。
兰溪脸色还是很苍白,她喝了口温水,抬眼看了一圈谢景行等人,眼底还有些许防备。
叶遥安抚她:“这位是我同族表哥,这两位都是我朋友。品性都是信得过的,我保证。”
认出方文心便是昨日救他的少年,兰溪朝他微微颔首,道:“你的朋友,那我便相信。”
又道:“叶遥,多谢你救我。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吧,我只求你不告诉监理。”
兰溪说着又流下泪来。
叶遥给她擦了擦眼泪,“是与那人有关吗?”
她指的是在丹药领域那日,提到的陆师兄。
兰溪垂下头,“……是他。”
叶遥拉过她的手,纤细的手腕还留有淤青和伤痕。
“你就这样放过他吗?”
兰溪仓皇地抽回手,抬头看叶遥,“我心中对他,只有恨意。可是他如今是内门弟子,我如何对付得了……”
“至于监理?他们只会当我是个贱货!谁又会站在我这边。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说到这里,兰溪已然带上了哭腔。
“你信我,信我不是一个人尽可夫、卖俏倚门的,婊子?”
最后两个字,兰溪用了极大气力才说出口。
叶遥松开放在她腕处的手,扶上她的肩膀,道:“从来都不是你的错。你真心交付,于法无犯,于矩无僭,何错之有?害人者逍遥自在,被害者却还要被千夫所指,这是什么道理?”
听她这样说,兰溪不由得一怔。
叶遥目光笃定,告诉她——
你没错。
永远,不要把苦难归结到自己身上。
这不是你应当承受的。
谁让你缄默无言,谁让你陷入泥沼,那只要了结了他,就能终结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