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裴言清走出林子的时候,就看到藏书阁外面聚集了许多人。
应该是他打的那几个大炮声音太大,又或许是他丢的几个雷符的电光太闪。
所以当戒律司弟子抬着绑了巨鸟的法器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刚刚打斗时还意气风发的大师兄,现在有些僵硬的身影。
他虽然易容丹的效力到期了,但是金色的三阶弟子服还没脱下。
在月光底下,还挺显眼。
这里见过他的人不少。
——夭寿了!堂堂裴掌教,深夜穿着弟子服游荡在树林,究竟为哪般?
再看后面出来的秦漠,只着里衣,肩上扛着一个人形,被衣袍裹着,只看得见一头放荡不羁的卷发。
露出的脚,有点黑,看骨骼和大小,居然还是个男子!!
围观的众人:无法理解,但是有点意思。
至于那巨鸟,事后众人回想:没看到,那重要吗?
戒一和戒十很有眼色:“戒律司办案!闲杂人等一律退散!”
裴言清轻咳几声,往几个他教过的三阶弟子那看了几眼。
看热闹的众弟子作鸟兽散。
但是有一个碧青衣裙的二阶弟子,却逆着人流跑过来。
她神色慌张,头发披散,衣裙潦草穿好,还没来得及整理。
几个戒律司弟子把她拦在几步之外:“何人!”
女子冷静一下,抱拳行礼,对着秦漠道:“弟子落玉,拜见秦少司、拜见裴掌教。”
秦漠颔首,看了一眼裴言清,他不方便讲话,手语比了人家也听不懂。
“何事?”
裴言清问她。
落玉眼眶有些红,她道:“我知道二位前辈是来捉拿失踪案的罪魁祸首的……我师妹她今日不在房间,不知是不是……我,我想问前辈有没有找到今晚失踪的弟子。”
说到后面她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但还是坚持说完。
戒一主动上前,声音没有放小,显然也是说给这名弟子听的,他对着秦漠道:“禀少司,清理战场的时候,并未发现有人质。”
秦漠比了手语。
“我们到的时候只看见歹人,恐怕还有帮凶。你放心,所有被绑架的弟子,我们一个都不会放弃……”裴言清翻译道。
他又看着落玉说:“只是其他,我们也不敢保证。”
听到这落玉终于忍不住落下眼泪,害怕惹人厌烦赶她走,泪珠马上又被揩去。
勉强回道:“多谢前辈……如果有线索了,搜查幸存弟子的时候,可否带上我,我是金灵根,虽比不上各位师兄,但是也能一战。”
知道她是忧心自己的师妹,将心比心,戒十也是琢玉堂过来的,最懂这种朝夕相伴的感情,想到如果是自己兄弟出意外了,肯定也这样。
所以看秦漠没表态,和头儿对视一眼,便道:“如果那地方不危险,一定会带你去的。”
落玉本来不抱希望,闻言,终于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多谢、多谢各位前辈,各位师兄!”
说完便觉打扰,就要告辞,戒十又喊住她。
“落师妹,留步。关于此事,还需要你随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好。”
秦漠和一帮戒律司弟子本来应该在审讯黑斗人的,但是因为裴言清那日把人炸得太严重了,全身都黑成碳了,要不是金丹修为,一般人早没了。
颜无絮正在给人抢救中。
骂骂咧咧。
所以现在弟兄们只能坐在房间里。
就看见裴言清那厮伸出手,叶姑娘正在给他上药。
秦漠哼了一声。
戒律司弟子:没眼看,您那伤口,再不上药,应该就要愈合了吧。
裴言清咳了一声:“叶姑娘,我觉得好多了。你先走吧。”
叶遥抬头看他,面无表情地红了眼眶,“不行。”
戒十使劲掐了掐戒一:快看快看!叶姑娘肯定要嘤嘤嘤,抱着大师兄的胳膊说不行不行~你不能离开人家的视线,要是再受伤了怎么办!
戒一颇为无语地抽出自己的手。
又看到其他弟兄也在暗戳戳地围观。
戒一顿时觉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偌大一个戒律司,只有自己和少司两个在苦苦支撑着。
没想到转头就看见正在看案宗的秦漠,偷偷把视线移过去了。
“……”
人生,何其悲凉。
那边叶遥说完“不行”之后,语调很开心的来了一句:“我跟陈灼告了三天的假。”
裴言清无奈地笑了笑,“怎么又这样?哪有告三天假的,该落下多少课了。”
虽然没有想象中娇娇软软的撒娇场面看,但是!能看到大师兄这个样子,还是非常值得的。
“好哦。那我下次就请一天假吧。”
戒一:不是,就是一天也没必要请吧,你不想去上课就直说。
这十日戒律司弟子和叶遥他们也有相处,刚开始还以为她也是大师兄招来的小蝴蝶,现在一看,这明明就是郎有情妾有意。
如果叶遥会杀人放火,大师兄就是不递刀浇油,也会偷摸给人挖坑埋尸。
“咚咚咚——”
戒四推门进来,先行一礼,“禀少司,所有失踪案的目击者和相关人员都已带到。”
审不了黑斗人,甚无聊,故又把这些人找来审一遍。
戒一最懂他家少司,这个房间在堂主偏殿,很大,所以他高声喊道:“一个一个进来。”
几个戒律司弟子拉了屏风来,这屏风薄如蝉翼,只能从一面看清另一面。
把这里隔成两个空间后,又拿出芥子袋,掏出东西,布置出一个黑漆漆的空间,留了门朝向屏风后的秦漠,供少主观察。
秦漠咳了一声,戒三又给他端了茶水和糕点过来。
戒六拍一拍手,戒四便在门口,一个一个让目击者和相关人员进去。
叶遥也在屏风后,她抬头想看,面前的纸就落上了骨节分明、精致如玉的手指,在纸上敲了敲。
一回头,亲切的裴师兄现在化身严肃的裴掌教。
“叶遥,继续画符。”
“……好哦。”
只是耳朵还是时不时转过去。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是裴言清把手指按在她头上,指腹温软。
叶遥抬头:莫?
圆圆的猫眼睁大了,琉璃色的眼珠水润润的。
裴言清想到别人都说叶遥冷冰冰的话,心里诽谤,那是因为他们没看到叶姑娘的眼睛,很灵动。
裴言清道:“想看就看吧,明天再教你画符。”
他的手又顺势划到叶遥耳垂,轻轻抚摸了一下,叶遥便觉一温又一凉,有点上头。
她耳朵这么敏感?
难道这就是我的软肋?
就听到裴言清说:“现在能听得更清楚了。”
她才知道原来刚刚是给她施加了法术,加强了听感。
她微微侧耳,果然能将戒十他们审讯的声音听得更清楚了。
所以她弯了弯眼睛,悄悄说:“谢谢裴掌教。”
裴言清则轻轻“嗯”了一声,放在她耳侧的手还没放下,远远看去,就好像从书桌的另一头,单手捧着叶遥的脸。
二人又都是微微笑着,阳光从透花窗照进来,落在叶遥半边如玉脸庞,又轻灵地缠绕在裴言清轻托着的手上。
秦漠的声音却幽幽传过来:“你俩能不能闭嘴!”
语调又低又怒。
一个喊“叶姑娘”,一个称“裴掌教”,你俩到底熟不熟?!
还有,不要影响我办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