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一家是第二天中午抵达的,孟可带着人在门口迎接,柳叔在门口不远处做出了欢迎的姿态,并未凑到近前。
看着眼前仍旧温柔儒雅的男人,也许是时间的眷顾,生活并没有在这个男人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反而让他显得越发沉稳。
几人互相打了招呼后,君欢就上前挽住了柳承航的胳膊。
“二伯,礼物呢?”
“在车里,一会儿给你拿。”男人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小欢,过来让二妈抱抱。”妇人招了招手,然后张开双臂,虽然多年未见,难免生分,可君欢还是过去给了一个拥抱。
别人女人过了三十,就会老的越来越快,但妇人一身浅色旗袍,纯白的羊绒大衣,举手投足间的雍容气质却是抹不去的。
“小可怜见的,怎么感觉瘦了这么多。”
“二妈,你欺负人。”
安如双也不顾仪态,笑得开怀。这一生她觉得最幸运的两件事,一是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二是在柳家遇到了自己的大嫂许念慈。
年青的时候,对方给了自己许多关怀和照顾,许的身上有着一种世间俗事,不亲历而万事自通,即便是再繁杂困苦的事也能够坦然乐观的去面对。
那个时候,说自己是小迷妹也不过。
许念慈走后,这份爱,便转移到了君欢的身上,再加上安如双一直都想要个女儿,只是怀上却意外没了,对于君欢便越发疼爱。
也许是见不得自己女儿跟旁人反而更亲近,柳承远打断让他们进屋准备吃饭,也别站在门口叙旧了。
从头到尾,二叔的儿子柳念国一直都在身后充当行李架和陪衬,让言归没想到的是,他竟是对着自己笑了笑。
全场最尴尬的也许是孟姨,两次热络招呼几人进屋都被二叔敷衍过去了,依旧是满眼慈爱的看着联络感情的侄女和妻子。
午饭是王姨做的川菜,二叔他们都吃的很满足,在国外即便有中国餐馆也吃不到这么地道,心境也不尽相同。
饭后,等行李收拾妥当,君欢也如愿以偿的拿到了自己的礼物,一组俄罗斯套娃,言归也有礼物,是一支黑色宝格丽钢笔。
在沙发上聊了一会儿,几人都去午睡了,过年这几日,大人们不用考虑其他事,算是难得的休息。
君欢也回了房间摆弄她的套娃,一下子,就剩下了言归和柳念国。
踌躇了会儿,柳念国还是问道:“会下围棋么?”
“会,但不精通。”
“你等着,我去拿。”
言归看着对方宽厚的背影,不由感叹时间真的会改变一个人,对方和君欢同岁,小时候也是一个混世小魔王,但如今却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只是和二叔相比,看起来好像有些不善言辞。
两人在落地窗旁找了两个蒲团坐下手谈,言归只懂基本规则,看过几本残局棋谱,只懂堵疏,谈不上布局,落下十余子,言归就感觉到在让自己了,对方连续落了两手闲子。
兴许是套娃摆弄完了,君欢拿了个黄桃罐子和几副餐具过来。
“阿言,你帮我打开。”
言归伸手接过后,先是拍了拍盖子,费劲拧了好几回才打开。
在这间隙,君欢盯着棋盘看了好一会儿。
“念念,虽然阿言下的少,但你不要让他哦。”
“姐,你怎么还叫我小名。”男孩坚毅的脸庞露出一丝苦笑,没想到自己十七岁了却还要受这个名字折磨。
“好听啊,等你结婚了我就不这样叫了。”君欢用碗给两人分了些,抱着罐子就走了。
“我记得你和姐姐两个人小时候经常吵,没想到你们现在关系这么好。”柳念国在棋盘左下角的最后的气眼处落下一颗白子,就这一子,自己角落的十余颗黑子就全死了。
“也是最近才好起来,之前还是互相看不顺眼。”棋盘上的黑子正在被蚕食,自己怕是无力回天了。
“总归是好的,言归。”对方将手中磨捻的棋子放回棋瓮,语气突然就正式了起来。
“小时候的事情,我想和你道声歉,那时候我太小不懂事,说的话,做的事如果伤害到了你,对不起。”
言归看着对方眼中的恳求,虽然很不甘,但再计较也无济于事了。
“我原谅你,不过,有必要这么正式么。”
“不正式显不出我的诚意。”
两人默然一笑,算是化解一直以来横在两人心口的隔膜。
其实说起来也就两件事,一是对方小时候拿着棍子在屋子里横穿乱跑,打碎了一个比较贵重的花瓶,大人们闻声赶到。
他却在那之前,将棍子丢到了自己脚边,告了诬状,明明那时候还有一只金毛犬可以“栽赃”。那时候他刚到柳家不久,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虽然没有人怪罪他,都在看他们的念念有没有伤到,但言归却忘不了那些大人看自己的眼睛。
无奈,以及隐藏在和善之下的厌恶。
第二次,是他抢柳爷爷给自己买的遥控汽车,争抢中言归推了他一下,柳念国抓住自己的小汽车狠狠的摔了一下,然后跑到一边去大哭。
那一次,面对大人的询问,他只说了一句:他抢自己的玩具车。然后换来了更多的指责,虽然火力输出都集中在三房的大人,可是明明很难受,明明自己没做错什么,明明自己还要小一岁。
字字句句落在心上,他却只能忍着不敢哭。
“不过那时候,姐姐也算是帮你报仇了。”对方继续落子。
“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么,当天晚上姐姐就跑到我家将我的好几个玩具模型砸了个稀碎,我心疼了好久,还当着我爸妈的面威胁我,说要是我再欺负你,就不带自己玩了。”
对方流露出回忆的表情,嘴角带着玩味继续道。
“我还记得我爸当时说了句:‘小欢,念国是你弟弟’,姐姐当时吼了句:‘言归也是我弟弟’就跑了,所以,这么多年,你们关系现在才变好,我也不感觉奇怪。”
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有些难言,仿佛小时候受到的那些伤害一下子就得到了释怀,在他不知道的时间和地点。
“我输了。”言归弃子投降,实在是被杀的片甲不留。
“再来一局?”
“可以。”他其实挺喜欢下棋,只是奈何平时没人陪他对弈。
一直到下午三点,以言归全败而终,只是到后面,棋局好看了一些。收棋入瓮,两人各回房间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