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易年下了车，才想起自己的书包还没拿。
看着远去的轿车，他叹了口气。
应该会直接把自己的书包丢掉吧？
街道上，有个女孩在向父母撒着娇。
“爸，咱就去巴黎玩一圈嘛，也不贵。”
少女的声音很甜腻。
“好吧，但得等考试成绩出来之后。”女孩的父亲温柔地说道：“你万一没考好，咱就得研究研究复读的事了啊。”
女孩俏皮地吐着舌头，想了想：“去买个冰激凌。”
那女孩向前快走了一步，转身，与自己的父亲对视起来。
“你不有钱嘛，还让我买。”
“咱俩谁跟谁，以后你的钱不都是我的。”
女孩的后背与齐易年的后背越来越近——
“哎呀！”女孩撞到了齐易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女孩双手合十。
“没事没事。”齐易年摆了摆手。
他目送着因高考结束而无比放松的一家人离开。
乘着共享单车骑过三条街，最终在医院门前停了下来。
他熟练地找到病房，推开病房的门。
那是一间大病房，六个床位，家属拥挤。
康复科的病房，在夜晚总是令人心惊。
齐易年走进了病房，但看到属于自己妹妹的那张病床空了。
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一名护士走了过来。
“齐先生？”护士礼貌地说道：“有人为杨晴升级了病房，您出门上五楼，511。”
齐易年一愣，不过一想也能明白，这是段宵云的意思。
段宵云虽说是个疯女人，但基本的人情味还是很足的。
他点头，直奔五楼。
洁白的房间，阳光柔和地洒进，映得这病房更白了些。
躺在病床上的少女皱着眉头，或许是因为护士扎点滴的时候力道没用好。
齐易年推开了房门，走到这如玩偶一般的少女床前，轻轻地为她抚平了皱着的眉头。
“小晴，我弄到钱了。”
他的妹妹就躺在那，无声无息。
现实的植物人和电视剧上演的很不同，他们其实也有动作的；能吃东西，甚至有的时候能睁开眼睛。
但她的情感与思维却完全丧失了。
齐易年拽了一把椅子，坐下，看着杨晴道：“我相信你总会醒来的，是吗？”
他忽地感觉眼睛一酸，站起身来，把敞开的窗户关上。
齐易年回身朝妹妹的位置笑了笑：“你看，沙子都吹进来了。”
万一下一秒妹妹醒来，看到自己现在的这副样子岂不是很狼狈。
突然，门被推开了。
一个中年女人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
中年女人微笑道：“我是医院的护工，你们其中有一位家属雇了我一年。”
这也绝对是段宵云的意思。
齐易年没有理由拒绝，这一切都是他抛弃尊严换来的。
“我姓汤，你叫我汤姨就行。”
汤姨拧了拧带水的毛巾，走到杨晴的床前，为她擦拭着脸蛋。
多么漂亮的一个小美女啊！
可惜！
哎。
“小伙子你放心，我干护工已经有十来个年头了，把杨晴交给我绝对没有问题。”汤姨念叨着：“毕竟你个男同志有的时候照顾女孩子也不方便。”
“汤姨，叫我小齐就行。”
汤姨带着如春风一般的微笑说道：“嗯，小齐。”
有了汤姨照顾，齐易年也省了些劲。
之前在大病房，杨晴一个小姑娘家，总不能就真在床上上厕所，齐易年只能趁着走廊无人的时候带着口罩抱着她去女厕所。
当然，他全程都是闭着眼睛的。
万一上厕所的自己妹妹突然醒过来，不得骂他一句流氓嘛。
看着病房带的独立卫浴，齐易年的心又放松了一些。
齐易年坐在了另一张床上，他搓着手指。
杨晴就如同被冻住了一般，就躺在那里，不发出一点声响。
只要他看到自己的妹妹，就感觉有一股不安的情绪盘旋在他的身遭，如果她真的不醒，可怎么办啊。
杨晴很喜欢笑，齐易年也很喜欢看她笑，但现在却怎么也看不到她那微微陷出的酒窝了。
她真的就躺在那儿。
如果老天真的看他不顺眼，那就多让他承受点苦难吧，别祸害自己的妹妹了啊。
齐易年很希望这是一场梦，等梦醒来，他睁开眼睛，杨晴就站在他眼前。
她笑着说一句：“哥，我饭做好了。”
或者干脆，干脆自己这一辈子其实都是一场梦吧，梦醒后无论什么都好。
如果有的选，他想梦醒后自己变成了一只野猫，天天无忧无虑，哪怕也化做野猫的妹妹横死在路边，以他一只猫的智商也看不懂是怎么回事。
但他是人，他的妹妹就躺在那里。
齐易年只能撑住，因为他的妹妹还活着。
万一哪天醒过来了呢？
他不能放弃。
齐易年突然想寻求一些安慰。
他抬头朝汤姨说道：“汤姨，我妹这病——”
汤姨的目光还在杨晴的脸上，她摆手打断道：“小伙子，以我这些年的陪护经验来看嘛，你妹妹还是有很大概率醒过来的。之前我照顾了个老姐姐也是这病，家人都快放弃了，就在要拔管的时候——醒了！你想想，七老八十的老太太都能醒过来，就杨晴这么年轻，生命力这么旺盛，怎么可能醒不过来。”
齐易年点头：“谢谢。”
他说了声谢谢。
“谢什么，我说的是事实。”汤姨看向齐易年，目光含笑：“你别太有心理压力，这又不是什么眼巴前儿就要老了的病，希望很大，你们作为家属的更得坚持住。”
汤姨见过的悲欢离合太多了，她知道什么应该说，什么不能说。
所以齐易年道了声谢。
汤姨从床头柜上放着的布袋子里拿出一个塑料袋，袋子里装的是包子。
“小伙子，没吃饭吧？”
齐易年苦笑着点头。
要不是高考，他哪里敢离开半步？
这三天，他都是考完一科就立马骑着自行车飞回医院，生怕自己妹妹出了什么差错。
他之前实在是太缺钱了，如果给杨晴在这两天雇个护工，那接下来几天的医药费可就支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