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他们是可以做朋友的。
江陌风卷残云一般将碗中剩下的米饭吃尽，她笑着说道：“那就这么定了。”
江陌没有朋友，所以她需要一个朋友。
告别之后，齐易年站在饭店门口。
他吃得很饱，望着金黄的树梢，伸了伸懒腰。
夏天就是这样，吃饱了就困，暂时逃离生存困境的人不由得迷恋上身边的景致，灵魂醉倒在树叶的间隙之中——当然这是浪漫的说法，要是按照科学来说呢，是吃饱后胃肠道血管扩张，血流量增大，大脑供血相对不足……
齐易年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他吃完午饭对抗倦意的唯一方法，是硬扛。
在昏沉的人眼中，阳光是化开的。
直到他看到了一辆轿车。
这轿车齐易年熟悉，在高考结束的那一天就见过一面了。
从车上下来的女人他也熟悉，昨天还见过面。
又是段宵云。
齐易年不由得感觉有些烦躁，这段宵云天天是没事干吗？
二人对视了好一会。
应该是刚开完会，因为段宵云身上穿的是贴身的制服。
她朝齐易年勾了勾手指。
后者没有反应，径直朝斑马线走去。
段宵云皱了皱眉头，快步走向齐易年。
这女人似乎有种与生俱来的天赋，那便是哪怕是穿着高跟鞋，走路也和穿平底鞋没什么两样。
“没看见我？”
“看见你了。”齐易年转身。
“看见我了为什么走？”
“就因为看见你了才走。”
段宵云双手抱胸，站在原地，有着一种独属于她的气质。
那种不是世界围着她转，而是她转动世界的感觉。
她又朝前走了一步，二人贴得很近。
齐易年后退一步：“段总，你天天是不是没事干？”
段宵云没有回答，而是嗅了嗅他的肩头：“这味道怎么这么难闻？”
“什么味道？”
鱼香肉丝的味道？
齐易年闻言也闻了闻自己的衣服，除了清爽的橘子味，再没有其他味道。
“反正就是很难闻。”
“你是指橘子味的沐浴露？”
“原来是那个。”段宵云又靠前一步。
“放尊重点。”
齐易年其实不想把场面弄得太僵，他现在想回的病房，也是段宵云出的钱。
段宵云若有所思。
然后，她浅笑道：“这也是考验的一环吗？”
中午刚过，吃完饭从饭店里出来的人奇多。
“什么考验的一环？”
“就是，看看我敢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向你示爱？”
“段总，您这是什么逻辑？”
段宵云抱住了他。
“诶！”齐易年的双手没有回应她的拥抱，他在女人的耳边讲道：“这大白天的，你干什么？”
段宵云的声音同样很小，也在他的耳边回道：“你是我未婚夫，抱抱你怎么了？”
路上的人不至于好事到男女拥抱都停下脚来观摩一番，依旧埋着头往自己的目的地走着。
齐易年看不清女人的脸，只能看到那被头发遮住的眼睛。
“你放开我。”
“不放。”
段宵云越抱越起劲。
那股闻起来就很尊贵的香水味往齐易年的鼻子里窜。
他总不能给段宵云推开吧？
可如果不让她放手，她不知道得抱到什么时候。
来硬的？
“行了，别逼我扇你。”齐易年恶狠狠地说道。
段宵云一听，倒是放开了齐易年，她双手摊开，故作惊讶道：“诶呀，扇我？来吧！”
“你知道什么叫胡搅蛮缠吗段宵云？”
“我只知道为爱冲锋。”
段宵云之前不是这样的。
这三个月没长时间接触，怎么变成了这个德行？
齐易年不理解。
他难道真能一个巴掌扇到给自己妹妹出钱治病的人的脸上？
他可做不出来。
“看吧，你不忍心扇我。”段宵云又抱住了齐易年，她的呼吸很轻，就是为了不多闻令她恶心的那股橘子味：“当然，我也不忍心伤害你。”
齐易年说的每一句话，在他自己的眼中是冷漠的拒绝，而在段宵云心里呢？那是有趣的调情。
“我们都聊了两次了段宵云，你说你这么优秀，你非贴着我不放干嘛？”齐易年一脸不可理解相：“你这个条件，找什么样的优秀男性找不到？”
段宵云听罢，将手插进裤兜中，微笑道：“我不喜欢男人。”
“你不会给我当成女人了吧？”
“我也不喜欢女人。”段宵云郑重其事道：“我只喜欢你。”
齐易年一愣。
而后，段宵云便走了。
留给齐易年的，只有一身的香水味。
她到底想干些什么呢？
段宵云回到轿车上，深吸了好几口气。
她刚才到底在干什么！
她至于那么卑微吗？！
齐易年的表现，就是很厌烦她。
那她还往上凑个什么劲儿！
段宵云紧握着拳头，指甲划破皮肤。
她早就到医院门口了，左找右找，始终找不到齐易年的人。
直到，她看见了齐易年和一个少女有说有笑。
段宵云不是那么卑微的人，一直都不是。
可，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的胸被剖开，心脏移植进了别人的身体里一样。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齐易年给她的考验。
毕竟自己这么优秀，害怕自己得到手就会离开他也正常。
可至于这么考验自己吗？
先是谢道玉，后是那个少女。
她做错了什么？
段宵云搞不懂。
她那引以为傲的阅历与见识，在齐易年的身上居然行不通！
这怎么能行？
……
走出医院，去上班。
齐易年看着手机。
“赵大夫，真的没有那种治妄想症的中药吗？”
“没有。”
赵预芷又回了一条消息：“怎么，阳火过盛导致妄念频起了？年轻人，释放出来，不一定是坏事。”
“不是，是我的一个朋友。”
“这种说辞我见得太多了，中医讲究望闻问切，你不说到底是谁，我不去亲见一面，拿不准方子的。”
“真是我的一个朋友。”
“少年啊，反正如果是你产生了妄念呢，我的建议是释放一下。”
“那就谢谢赵大夫了。”
第一个把自己得病托词成他朋友得病的那个人，绝对是个王八蛋。
“我有一个朋友”这句话，已经成掩饰自己羞耻面的常用暗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