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极殿,大朝会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自践祚至今,朕怀天下,感太祖创业之艰,闻百姓生计之难,夙兴夜寐,敢不自励。”
“常怀忧民之心,知朕意者,谓朕心忧,不知朕者,谓朕何求。”
“时有文渊阁大学士高拱者,户部尚书陈志者,忠君体国,拳拳热志,解朕思忧,上疏变法三策,深得朕心。”
“朕三思慎行,恐有过错,乃乾纲独断予以奏行于直隶,百官云集之地,文人海量之硕,于错可朝夕令改。”
“特下此诏,乃曰:自隆庆元年,直隶试行期间起,百姓欠租欠差朝廷之借条,予以悉数作废,官吏敢有追讨迫缴者,锦衣卫查处可就地正法!”
“又曰:自试行起,凡百姓税赋,皆可以钱代物,税务厂施行,地方官府税吏调遣归税务厂牵制,所缴之税,当发税票。”
“再曰:自试行起,直隶之官民,皆需往国立银行兑换金银币,凡私铸金银两不可再行交易流通,敢有犯者,予以没收处罚!”
“……”
“以上诏命,朕之新法,当推广言,咸使闻之,钦此!”
滕祥虽老,但是声线却不服老,隆庆帝这一份诏书,被他在大朝会上念出,引人发聩。
待他念完,底下站着的一众官员,早已得知皇帝心思的,波澜不惊,初次闻知的,面色骇然。
比前些天得知海瑞被赐飞鱼服时,还要让他们感到骇然,终于隆庆皇帝显现出了他登基之后的第二把火了。
这第一把火就是借京察之故,罢黜多名官员,又借京察之由,以泄密抓捕多名朝廷大员,如今还蹲在北镇抚司诏狱内,生死不知。
接着就是今天这大朝会的改革诏书,直接简明要理的提出了多条改革之策,废除直隶所有拖欠朝廷税银差银的欠条,这是先给百姓尝个甜头。
这是在朱翊釴,海瑞,陈志三人力推之下,隆庆帝和高拱才不情愿的通过这一条诏令。
按朱翊釴的话说,这些拖欠朝廷粮差银的百姓,全都是无力偿还的自耕农,而且大多都是被摊派的无辜百姓。
真正需要缴税的是那些拥地成百上千的士绅地主,逼迫无力偿还的百姓,不如想想如何将地主们的税完整的清缴上来。
这叫拉拢大多数,打击一小部,安抚住了大多数百姓,那么那些小部分的地主再想蛊惑百姓起来闹事,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走你的路,让你无路可走。
紧接着就是直隶各县统一安排开设国立银行,命令府县衙役小吏下乡窜巷,宣传朝廷兑换国币的好处和私自使用银两的后果。
这是给完一个甜枣后接的一个大棒。
包括官员在内,所有人胆敢在交易等使用非国币银两,抓获直接没收,情节严重者,上刑游街十日。
接着就是给所有的直隶官员统一在国立银行开户,以后朝廷俸禄不再发放任何物品,直接按市价折算银币发放至官员户头。
官员直系亲属有开设账户的,需要报备税务厂,有隐瞒者,将会被追责。
这些条条框框下来,在皇极殿的官员们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在他们看来,唯一的好消息可能就是以后的俸禄可以直接领现钱了。
终于不用再领那些擦屁股都嫌硬的大明宝钞了,以后的日子好过了一点了,也算是隆庆帝变相的给他们涨工资了。
他真的,我哭死。
欧阳一敬站立在人群中,消化着隆庆帝这次的诏书内容,百感交集,这大明的天看来是真的要变了。
徐元辅现在还被隆庆帝以养病为由,圈禁在家,欧阳一敬以及其他徐阶同党,见面不得,书信传递不敢,急得心急火燎,却又无可奈何。
在隆庆帝大发神威的让锦衣卫四处缉捕之时,那个徐党敢冒头乱跳,隆庆帝就敢一巴掌直接拍死。
没有徐阶领头,加上近半言官们又被隆庆帝弄去诏狱,此时的徐党可谓是虚弱至极。
已经开始出现,徐党官员连夜偷偷投递拜帖给高拱和陈志,言明自己与徐阶不是一路人,自己是支持高阁老和大司徒的。
欧阳一敬对此嗤之以鼻,萤附小虫,弃了也好,清整才好团结发力,免得到时拖后腿。
就在欧阳一敬内心焦作之时,隆庆帝说出的一番话,却让欧阳一敬体感生寒。
只听得隆庆帝娓娓道来,“内阁元辅徐阶,抱病奉公,以致其病情恶化,卧榻多日,朕甚感痛心。”
“徐阁老上疏给朕,言内阁机要,缺失一人,大小事务重托于其余三位阁老之肩,令其愧疚,望朕能重选大臣入阁。”
“朕思虑再三,国家大事,不可因一人而误,乃应允其请,今日便由各位大臣议一议,该由谁来替补。”
这是要把徐阶慢慢的排挤出内阁呀,隆庆帝话刚说完,欧阳一敬便立马察觉到了隆庆帝的心思。
此时站在人群中的张居正目光望向了还在低头沉思的欧阳一敬,见他没回应,又望向了礼部右侍郎赵贞吉,可赵贞吉也是低头沉思,这让张居正有点疑惑。
不是说好了的吗。
在徐阶还未被报病时,徐阶就曾明确表示,会力荐张居正入阁,其他的徐党重要成员悉数在场,多少都有表示,怎么今天却哑口无言了。
就在张居正疑惑之时,高拱开口了,“皇上,臣举荐一人。”
“哦,先生举荐何人,”隆庆帝今天心情不错,笑着询问高拱。
高拱转身望向站在张居正身前的陈志,高拱这突然的一望,让张居正内心突然火热起来。
难道肃卿是要举荐我入阁,不会吧,不会吧!
“臣举荐户部尚书陈志!”
陈志!
张居正才刚升起的那一点火热,被高拱说出的名字瞬间浇灭。
高拱,你变了。
以前陪人家读书论道的时候,说什么共相入阁的,可如今这大好机会,你竟然举荐陈志。
“皇上,臣也举荐一人!”
隆庆帝望向说话的人,面相不熟,又不好询问他的姓名,免得双方尴尬,便好生好气道,“卿举荐何人?”
“臣举荐礼部右侍郎赵贞吉!”
???
张居正再次疑惑的看向那个说话的官员,叫刘申民,都察院御史,徐阶的座上客。
不是说好了举荐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