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了乱了,全乱了。
师相一被报病,这些人全都自乱阵脚,完全不按套路行事了,说好的一同举荐我。
怎么,临了临了,各自举荐了。
张居正此时恨不得自己出来说一句,皇上臣毛遂自荐。
可他丢不起这个人。
被刘申民提及的赵贞吉微微抬头观察了一下龙椅上的隆庆帝,见皇帝依然笑眯眯的注视着底下的大臣,心里略微一紧。
而被高拱举荐的陈志,也出班拱手道,“皇上,臣也举荐一人入阁。”
“好,”隆庆帝喜笑颜开,“陈师傅举荐之人,朕倒要看看是那位。”
选我呀!
张居正内心不断地咆哮,陈远长,你我同为裕王府讲师多年,交情不浅,不可负叔大我的期望呀!
“臣举荐礼部尚书陈以勤入阁参议国事!”
哇!吐血呀!
被陈志点名的礼部尚书陈以勤忙出列拱手道,“惭愧惭愧!竟得大司徒保举。”
隆庆帝一听是陈以勤,笑得更灿烂了,陈以勤也是曾经的裕王府讲师,虽然与高拱高先生意见多不合,但对隆庆帝特别的维护。
在隆庆帝还是裕王时,严嵩父子就想企图插手太子人选,被陈以勤公开多次回怼,顶得严世蕃多次无言。
隆庆帝这个人,你对他的好,他都默默记在自己的小本子上,陈志,高拱,陈以勤等等在他还是裕王的时候,就百般维护他。
他一登基,立马就是安排陈志这个最信任的师傅,担任朝廷重要的户部尚书一职,并且时时不忘要将师傅抬入内阁。
陈以勤也是如此,一即位,立马安排陈以勤任礼部尚书,也是在诏见陈以勤时,多次表示希望先生入阁参要政务。
至于张居正,嘉靖四十三年,才被徐阶举荐入了裕王府当侍讲侍读。
陈志,高拱,陈以勤三人是最早入了裕王府当的讲官,隆庆帝执的是师礼,而张居正才入了裕王府不到两年,隆庆帝就继位,感情上还没有其余三人那般深厚。
而且张居正是徐阶在裕王已经明显要继大统的前提下,硬塞入裕王府的,这就难免让隆庆帝对张居正有些防备。
见了面,隆庆帝也只是客气的称呼一声先生,并没有像其他三人那样可以亲密交谈,无话不说。
“还有何人要举荐,”隆庆帝望向百官,又看向一旁的朱翊釴,“太子可有举荐之人?”
朱翊釴闻言,回了隆庆帝一笑,也笑望向陈志和张居正的方向。
见张居正目光紧紧盯着自己,人群中像是跃跃欲出,朱翊釴表示,抱歉了,未来的大明首辅张太岳,现在还不是你上台表演的时候。
现在是首推变法的关键时刻,绝不可有一丝的袭扰出现,不管你是不是听命于自己的老师徐阶,此时都不能让你参与进来。
只有彻底的剪除了徐阶,让徐党群龙无首,分崩离析,才是你张居正上台的时候,至于现在,朱翊釴并不想举荐张居正入阁。
“儿臣也举荐户部尚书陈志入阁!”
“嗯,”隆庆帝点点头,“既然太子与高先生都一同举荐,那朕便允了!”
这其实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张居正失望的低下了头,不再期盼自己可以入阁,他此时内心的想法,别人不得知。
只听隆庆帝接着道,“陈先生,也一同入阁参与政务吧,至于礼部右侍郎赵卿,便也陪同入阁帮与吧。”
“臣等遵旨!”
“退……朝!”
在大太监滕祥悠长而又尖锐的长音下,大朝会正式宣布结束,官员们三三两两的结伴走出皇极殿。
高拱和陈志有说有笑的走出皇极殿,跟在陈志身后的陈以勤并没有参与两人的谈话,只是默默地跟在他们俩人身后离开。
张居正见三人正要离开,有心上前交谈一番,却被赵贞吉给拦着,“叔大,此次举荐,你莫要在意,是元辅暗中命人传书与我的。”
张居正见高拱三人已经走远,再想上前已经追赶不上,只得朝赵贞吉拱手道,“无妨,职务大小,皆是为朝廷效力,居正并无不可,还未恭喜孟静兄入阁。”
“叔大客气了,”赵贞吉笑着摆手道,“有空可到我宅邸畅饮几杯,如今元辅抱病,你我二人需多多走动才是。”
张居正笑咪咪的看向赵贞吉,“这是自然,届时便叨扰孟静兄了。”
“好说好说,叔大,我俩一同出宫,边走边聊,”赵贞吉也笑着拍拍张居正的手臂。
面对赵贞吉的客气,张居正全盘应下,也转身跟着赵贞吉走出皇极殿,只是在他转身之际,面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
他不知道赵贞吉说的是不是真的,还是他擅作主张,自己让人推荐自己入阁。
老师现在被锦衣卫圈禁在家,连他都无法联系,怎的有消息不传递给他,反而是传递给了赵贞吉。
俩人边走边聊,“叔大,待我入阁站稳,我便向皇上也举荐你入阁参与机要。”
张居正忙做出一副感激状道,“多谢孟静兄。”
张居正内心腹诽,你当内阁是国子监还是翰林院,还举荐我入阁,你也不想想内阁现在都多少人了。
徐阶
高拱
郭朴
陈志
李春芳
再加上你赵贞吉,已经是六个人了,怎么可能还会再进人,虽然徐阶现在飘摇不定,不知道隆庆帝到底是何打算。
但说到底,徐阶依然还是明面上的内阁首辅,若真的要强令徐阶致仕,让位给高拱,那他张居正等到时入阁也并无不可。
只是赵贞吉现在就拉拢自己,未免太过于心急,难道是得到了什么内幕,知道了隆庆帝要如何处置自己的老师徐阶。
张居正怀揣着种种心思,同赵贞吉一起回到了东交米巷礼部,俩人一个左侍郎,一个右侍郎,坐班排衙,位置相隔也是不远。
张居正才坐下不久,便听见窗外巷子传来一声铜锣声,只听敲锣之人大声道,“皇上圣旨,直隶之民,凡欠拖朝廷税赋之条,自此作废!”
“自……此……作……废!”
声音慢慢远去,张居正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喃喃自语,“变法!变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