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头挂着大明皇家日月徽章的四轮马车,在锦衣卫骑兵的护卫下,穿过承天门,直接拐入东交米巷,下着小雪,路上除了还未收摊的小贩,行人稀疏。
被太子朱翊釴急召而来的太医院御医,坐在锦衣卫驱使的马车上,颠簸得差点散了架,木质的车轮,没有防震,因为是皇城街道,隆庆帝不准工部将青石街道改为水泥路。
关系到皇家,工部也不敢轻易动皇城地界的一土一木,除了个别街道牌坊实在是残破不堪,内城街道,基本还是青石路面,不像外城,早已铺设水泥路面。
马车行驶在崎岖不平的青石路上,朱翊釴设计的这四轮带悬挂的马车,一路平稳的到达了徐家宅邸外。
背着火铳的锦衣卫下马将朱翊釴乘坐的马车围住,待车门由内向外打开,黄通率先下车,拉开车底的铁台阶,朱翊釴直接走下马车,抬头望了望徐宅。
骑着马先行到来的朱希忠,恭敬上前为朱翊釴撑起油伞,遮挡不断落下的飞雪,大门敞开,徐璠等人拘谨的站在门房处,朝朱翊釴躬身行礼。
黄通伸出手臂,朱翊釴抓握住,一手还握着暖炉,抬腿迈上了台阶,前头警戒的锦衣卫上前开路,徐璠唱和道,“草民徐璠,参见太子千岁!”
“起身吧!”
朱翊釴抬头努嘴示意徐璠带路,队伍直接朝徐阶卧房行进,身后跟着的御医正和先前的大夫小声交谈着,没多久,便来到小院前,锦衣卫先行进入查探后,朱翊釴这才带着众人进去。
“禀殿下,徐先生已经咽气!”
站在小院中间,朱翊釴一手扶着黄通手臂,右边朱希忠打着油伞,正目视着徐阶卧房,进去没多久的御医便小步出来拱手向朱翊釴汇报。
徐阶没了!
“嗯,”朱翊釴没有多说,表情严肃对着徐璠道,“先生虽致仕,然毕竟劳苦功高,你便写份治丧折子,递交上去吧!”
徐璠闻听朱翊釴这话,直接带着哭腔道,“多谢太子殿下!”
朱翊釴说完,对着朱希忠道,“徐先生为国操劳,以致病情加重,冬季肃冷,病体不堪,而亡,命锦衣卫护卫徐宅,治丧期间,不得使闲杂人等前来紊乱!”
“臣遵旨!”
朱翊釴说完,不再理会跪地磕头的徐璠,直接转身离开小院,原本随同而来的锦衣卫,被朱翊釴留下一半人手,协助朱希忠办理徐阶丧事。
不是朱翊釴心软,决定放过其余徐家人,而是徐阶怎么说也是刚刚卸任的故首辅,对外,不可以透露是因为得知自己逆子之事被活活气死。
无论是朝廷还是士林,皆需留存些体面!
这不是作给徐家人看的,而是给满朝的公卿看的,君君臣臣,互相体面,徐阶怎么说也是首辅位上退下来的朝廷大员,需给其存些体面才好。
至于徐阶的两个反贼儿子,朱翊釴过后,一样不会留有余情,海瑞已经踏上了前往南直隶的马车,出发已经好几日了。
青龙师乘坐战船南下也已月余,想来也快到了南京龙江港,待海瑞到任,南直隶便要拉开轰轰烈烈的新法推行了!
无论是隆庆帝还是朱翊釴,甚至是高拱陈志,为了南直隶的新法推行,都铆足了劲,等候那些士绅的反扑,这一次,借着抄家徐家的余威,彻底的杀一杀江南士绅的嚣张气焰。
朱翊釴乘坐马车重新回到乾清宫内,高拱等人还未离开,见朱翊釴回来,皆举目望向朱翊釴,等候他的确切消息。
“父皇,儿臣到时,徐阶已经咽气多时,没能最后见上一面,”朱翊釴拱手朝隆庆帝道。
“唉!知道了。”
隆庆帝叹气一声,对这个原首辅,谈不上多喜欢,若不是因为华亭驿站纵火案,隆庆帝打算让徐阶将其名下侵占的田地吐出,便让其安心归乡养老。
至于其子弟,犯罪者,自然绳之以法,隆庆帝这个人,认定一个人好坏,完全就看你是不是真的忠心于他。
在他微弱之际,扶持他的人,都被他委以重任,没有得罪过他的人,便全看能力升调,至于得罪过他的,不说既往不咎,没有打击报复,就算隆庆帝心胸开阔了。
原先,隆庆帝对徐阶的观感还是不错的,但随着进一步的了解之后,发现其在松江兼并那些个土地,面对大明这般窘迫处境,隆庆帝等人提出变法。
徐阶作为了解内中原情的首辅,竟然不顾国家困境,极力阻碍隆庆帝变法,只因为隆庆帝推行的新法,触碰到了他徐家的利益。
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朝廷的利益,这是只为个人,而不顾全天下百姓,隆庆帝怎么可能会认可这样的徐阶。
“父皇,毕竟其是朝廷致仕之首辅,儿臣已命其长子徐璠,上疏治丧折,”朱翊釴看向高拱等人,“为了朝廷的体面,还需宽宏些,一切等徐阶丧事过后,再行定夺!”
“嗯,”隆庆帝看向高拱等人道,“届是高先生陈师傅便也前往缅怀一二!”
“臣等知晓!”
“太子,你便下封诏书,宽缅一二吧,”隆庆帝站起身道,“是非功过,已是云烟,其人已逝,后人自哀!”
“儿臣明白父皇的意思!”
“退了吧,朕乏了,”隆庆帝萧索着背着手走回了内殿,朱翊釴高拱等人拱手恭送隆庆帝离开,这才转身走出乾清宫。
“肃卿兄,没想到徐子升,到头来,也是一场空,”陈志走在乾清宫前的广场上,踩着厚厚的积雪。
他作为南方人,即使这么多年留京任官,但每逢下雪,依然还是冻得不想出门,无奈身处要位,不得不出。
“治家不严,遗祸子孙,”高拱背着手,和陈志并肩而行,“远长,非是我定要至其徐家死地,而是徐琨徐瑛二人,目无法纪,若不惩戒,后人效仿无穷!”
“志明白肃卿兄的意思,不扫污垢,难迎新法,”陈志看着面前越下越大的雪,叹气道,“还是留下一脉,不使其绝嗣为好,徐璠之人,常年在京,华亭之事,其或非不知情。”
“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