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尚膳监太监孟冲带到!”
黄通小步快走进入殿内,朝朱翊釴一躬身,复又朝高拱和陈志一拱手,朱翊釴听了,摆摆手道,“速速让孟冲进来,太医院的御医有病情询问于他!”
“是!”
“奴婢孟冲,参见太子殿下,见过高首辅,陈次辅!”
“且起来回话,”朱翊釴看向太医院院使葛生春,“葛院使,人已带到,你便快快询问,为父皇开方诊治!”
“殿下宽心,陛下之龙体,关系我大明之社稷,老臣定稳妥诊治!”
说完,葛生春看向孟冲道,“孟太监,你掌管尚膳监,这些时日,陛下之膳食,你且先报来,我好参详一二!”
“这,”孟冲为难的看向朱翊釴,眼中询问之色尽然。
不是孟冲拿大,不肯回答,而是皇帝之膳食,乃是内宫之禁忌,任何人,除了皇帝本人外,就是他这个尚膳监太监,也只是将隆庆帝喜爱的些膳食,一并给呈上,让隆庆帝自己去挑食。
若私自透露皇帝喜爱之膳食,恐有人单独投毒,行谋逆大事。
故而,皇帝之饮食,还真就不是故意铺张浪费,而是为了迷糊外人,不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猜出,皇帝喜爱那道菜色,方便下毒。
隆庆帝虽是生于内闱,从小锦衣玉食长大,但铺张上,还是比较的节俭的,他自己就是个守财皇帝,怎么会去故意的铺张,所以菜色上也是相对的较为的简单。
不过有一样,是隆庆帝肯花钱,也愿意花钱的,那就是补药!
“无妨,这些都是御医询问症状之必要,你只管道来便是,”朱翊釴直接作主,让孟冲尽管说。
“奴婢遵旨!”
“这几日,陛下饮食是较为清淡的,清蒸桂鱼,清蒸……末尾是上了一道鹿鞭炖汤!”
“鹿鞭炖什么?”
“杜仲,枸杞子,菟丝子,山参,虎鞭,羊蹄!”
“嘶!”
葛生春倒吸一口气!
“一连进补了几日?”
“已有七日之多!”
“嘶!”
这下,在场的御医,就连那几个妇科和儿科的御医,也都倒吸了一口气!
乖乖,隆庆帝这小身子板,还真硬挺,接连七日这么补,现在才倒下,御医们都不得不佩服隆庆帝。
这么猛的补汤,一连七日进食,都说先帝对自己狠,没想到隆庆帝你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对自己更狠!
“你这补汤方剂,是何处得来的!”
“呃,乃是宫外一位专治虚空之症的名医开具的,”孟冲只得老实回答,“陛下服用之后,只觉身强体健,活力满足,故而命奴婢多炖煮了些!”
“为何不用我太医院开具的进补方子,而是用民间大夫之方!”
“这个,”孟冲为难的看了一眼皇太子朱翊釴后,尴尬的小声道,“陛下进食了你等太医院的方子后,觉得见效过于缓慢,故而舍弃不用!”
“误事,误事啊!”
葛生春一拍大腿道,“太医院开具之方子,乃是调和阴阳,温补陛下龙体气血,使陛下内周外济,转运周全,长时进补之后,便可恢复雄风,不再辅以药石之利!”
“陛下龙体空虚,你炖煮之药,全都是凶猛之物,大虚之人,如何可大量进食,还是接连七日,简直视同儿戏!”
有了孟冲的话,这下这些御医们便都明白了隆庆帝的症状了,虚不受补,寒虚而受火攻,肺热而受火淫逼迫,致使气血两亏,急火之兆也!
这些个御医全都是有名的圣手,行医上,因为都是给皇公勋贵大臣们医治,故而极少使用猛药,都是以稳为主,面对隆庆帝的症状,御医们集思奇异,最后定下步调,先给隆庆帝降火,让隆庆帝清醒过来,然后再慢慢一步一步的调理。
降火清凉的方子,这些在场的御医,能不同方式给你开出十几张来,最后还是葛生春拿定主意,选了最稳妥的清凉方。
药很快便熬制了出来,从御医开具药方后,前往圣济殿抓药,再到内侍前去熬药,四个锦衣卫及两个东厂的太监全程跟随,做到眼不离手,人不相隔半步。
一连三份汤药端到乾清宫内殿之中,早就选定的两个内侍,在冯保的吩咐下,上前小心的各自端起一碗汤药,便慢慢小口饮下。
待饮用完后小半盏茶功夫,两个小内侍这才向冯保禀报道,“禀冯太监,奴婢等并无不适!”
“嗯,且先在旁,”冯保听后让两人在旁稍待片刻,这才来到朱翊釴面前小声道,“殿下,忌口内侍回报,并无不适!”
“好,便为父皇服下吧!”
“是,”冯保点头,侧身朝端药的内侍一挥手,内侍小步平稳来到龙榻旁,此时的隆庆帝仍然昏迷不醒人事。
龙榻旁守候的两个小内侍,见药端来了,看向了冯保,冯保一点头,“殿下有旨,可以服药!”
“是!”
说完,褪去布靴,涉足上榻,轻轻将隆庆帝扶起,一个小内侍跪坐在榻上,让隆庆帝倚靠住,另外一个小内侍取过一个特制的进药瓷器,轻轻掰开隆庆帝的嘴,就这么顶了进去。
汤药尚温,小内侍拿着调羹,就这么一下一下的慢慢喂食,冯保则小心用手在隆庆帝胸口处,有一下没一下的给隆庆帝顺着气,防止呛咳。
高拱踮着脚朝榻上看了一眼,见已经下去了小半碗,这才背着手站定,御医们则是在旁开始记录下自己诊治的全部过程。
包括问询,号脉,开方,抓药全部一五一十的记录在档案上,不敢有半点的遗漏,记录完后,冯保先是看了一眼,指着其中的一些描述,让那些个御医再着情修改一二!
像是肾虚亏空,必须给改成虚空而乏,隆庆帝面子上还是要的。
殿外,孟冲挨板子的惨叫声还在嚎叫,李芳亲自在场监督,不多不少,五十大板。
内官监掌印大太监李芳脚尖朝内站定之时,孟冲面色就已经开始凄然,他知道,这一次,他孟冲必死无疑了!
每一下,都犹如剥骨去肉般的惨痛!
皮肤仅仅是青紫,而内里,其实骨肉早已糜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