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没有启用他，而是思虑周全，换做魏延、伯约或者子龙诸将。也许当年的街亭，就全然不同了吧……”
话到此处，诸葛亮苦叹。
情况要照这么分析，似乎还真是作为主帅的诸葛亮责任更大。
然而，李牧理解诸葛亮。
毕竟那时候，姜维新降。独自统兵，的确不妥；赵云虽然的确还活着，但也已年过七旬。一旦有失，折损蜀军锐气不说，后果不堪设想；反观魏延，虽有能力，但为人孤傲、行事自专。
堪当大任者，的确屈指可数。
加之，诸葛亮也的确是有私心存在。他希望马谡成长，能够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将。
只不过，他选错了时机……
想到这里，李牧苦叹。
“可我听说，马谡在之后，弃军逃跑……”
“呵呵。”闻言，诸葛亮苦笑：“大军不听他的指挥，尚能无视他的将令，溃败四散。难道唯有作为三军主帅的他，不能为了自己的生存，选择考虑么？”
“这……”
瞬间，李牧无言。
此刻的他，不觉又想到马谡当时的处境。
后世之人身处和平年代，当然能以高高在上的品德价值观，对战败的马谡指指点点。然而以当时的情况而言，只怕换做他们，也未必会好到哪里去。
是啊，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
关键是，当时就算马谡不跑，留下来也真的没有什么意义了。与全军赴死共荣么，可是全军上下都在溃散保命。
难不成，就只有他的逃亡，要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显然，这对马谡并不公平。
“平心而论，他虽有罪，但却不至死。”诸葛亮的声音，此时压得很低：“这句话除了你以外，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嗯。”
李牧点头。
的确，他没有说，或许也不能说。
就像关羽，大意失荆州，只能由他独自领受。
“他的悲剧，是我一手造成的。反观先主，早在多年以前，就预料到了。”
“曾经先主的话，说得再清楚不过。”
“马谡不可大用，并非不能用。可惜的是，我曲解了先主。”
“殊不知，他从来都没有想要否定马谡，只想让我知道量才适用的道理。他知道我看中马谡，所以只希望我把他留在身边。”
“哪怕这一生，只让他做个参军……”
言毕，诸葛亮老泪纵横。
李牧动容，此时也不自觉低下了头。
或许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诸葛亮为何对于先主如此尊崇。事实证明，先主的智慧与魅力，的确令人折服。
他对于诸葛亮，不单单只是简单的三顾之恩、托孤之重而已。
一主一臣，同时又是彼此的良师益友。
类似这种情怀，在深埋的历史真相之下。后世人倘若不知，显然并不能完全理解。
“幼常死了，对我而言，岂止断一臂膀。”
此时的诸葛亮，苦叹一声。
顺势用手拭去眼角的泪痕，再度看向李牧。
“就像你昨天说的，我凡事事必躬亲，如今把自己累成了这副模样。明明只是五十四岁的年纪，却如垂暮的百岁老人。你的话，说的没错。可你知道么，幼常活着的时候，我不是这样的。”
“他帮我处理公务，得心应手。”
“我不管他在别人心中，到底何等形象。可在我心中，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他却始终都是不可取代的……”
一番话，李牧汗颜。
此时他也才终于明白，诸葛亮之所以把他和马谡相比，其实并不是在有意嘲讽。
相反，这是承载着荣誉与积淀的最高赞许。
或许在诸葛亮心中，如今自己不单让他看到了自身年轻时候的样子，更是被他无奈挥泪斩首的马谡的缩影。
“丞相，我……”
“汉兴，我对幼常，已经错过一次。如今上天恩赐，把你送到我的面前。我诸葛孔明对天起誓，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说着，他一把将李牧抱入怀中。
突然止不住，撕心裂肺般的痛哭流涕。
此刻，李牧呆住了。
谁会想到，堂堂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蜀汉丞相，居然也会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怪不得，他要屏退姜维。
类似这样的话，或许他也就只能说给自己一个人听。
然而，这岂非恰恰正是他诸葛亮的优点。
此刻的李牧，突然又想起了诸葛亮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蜀汉的浪漫，你不懂。”
的确。
此时的李牧，忍俊不禁的由衷感慨。
生逢乱世，所有人都在为了生计绞尽脑汁。即便是回到自己生存的时代，人情味也不如金钱带来的铜臭来得实际。
然而如今，跨越千年，却在上演这浪漫的诗歌。
这样的时代，这样的朝廷，难道不是所有有情人心中梦寐以求的一片乐土么？
顷刻，李牧仿佛想通了很多事情。
“蜀汉就算再难，也要让它延续下去。”
“不单单是为了诸葛亮，更为了这份跨越千年的不朽传承。”
此时的李牧，长长呼出一口浊气。突然一双明眸，显得格外清澈并且坚定。
然而，想要复兴蜀汉，谈何容易。
面对这一副烂摊子，即便诸葛亮，也只在苦苦支撑维持而已。
自己区区一个后世穿越者，纵然有着先进的思想，又能怎么办？
想到这里，李牧一脑门子官司。
就目前的形势而言，诸葛亮活着，显然比什么都重要。
他活着，汉军士气不倒，就有希望；他活着，蜀国内部的权贵以及类似杨怡、魏延这样的将领，就不敢公然造次。
可即便如此，也仅仅只是维持罢了。
最大的问题，还是蜀汉太弱。
十年北伐，国库空虚。人民饱受涂炭之苦，无论是税收、兵源以及供给方面，全都存在着极大的问题。
关键是，如今身在前线。
诸葛亮身患重兵，强敌司马懿率领魏军，如虎在侧。
此时的蜀国，兵屯五丈原。军心摇曳，停步不前。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他们实在也太需要一场胜利了。
奈何司马懿深沟高垒、坚守不出，汉军根本无迹可寻。
尤其不久前，上方谷一场大火。侥幸逃出生天的司马懿，无疑会更加趋于坚守。
敌众我寡，尤其是曹魏骑兵众多。
装备之精良，羸弱的蜀汉，根本无法比肩。
虽然诸葛亮这边，也发明出来了连弩作为克制。然而连弩存在的作用，作为骑兵的抵挡还行。
或者配合计谋，因地制宜，倒也可以取胜。
然而说到进攻，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后世人打游戏，天真地认为长枪兵能克骑兵。
殊不知，那就单纯的只是电脑游戏的简单设计而已。放到真实的历史中，尤其还是汉末的三国鼎足时代。
骑兵在战场，就是无敌的存在。
莫说骑兵有兵器、重甲，基本全都精通骑射。
就算彻底抛开这些不谈，便是战马冲锋起来。光是那堪比恐怖的力量，都能把成排的步兵瞬间撞飞。
至于绊马索，那就更别说了。
对于败退的骑兵，折倒一两匹，或许不在话下。
然而对付数以千计，同时正面硬刚而来的铁骑冲阵。想以绳索绊倒战马，无异于痴人说梦。
“所以，到底要怎么办呢？”
李牧沉思。
最终他得到一个结论，自己还得从敌方的主帅，司马懿这边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