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的猜想是对的。
松开绑绳的邓艾,并没有在诸葛亮的面前选择造次。而是面对诸葛亮恭敬施礼,俨然变成了之前莽汉以外的另一个人。
“你叫邓艾是吧?似如此,且随我来。”
“诺。”
随着诸葛亮的呼唤,此时的邓艾突然变得十分乖巧。
看到他的转变,之前将他按地服绑的军卫们,此刻全都蒙了。
“这莽汉,啥时候转性了?”
“转性了么?呵呵。”
闻言,李牧不齿一笑。
明眸一凛,眼神显得高深莫测。
“或许应该说,这才是他原本该有的样子吧?”
“这……”
刹那,众军卫面面相觑。突然明眸回转,一脸疑惑的看向身边不远处的李牧。
“监军,你是不是起初就认得那莽汉?”
“谈不上认识,只不过,此前听说过他的名号罢了。”说着,他目光回转,再度一脸笑容的面对众人:“行了,这里的事情,如今也算彻底解决。随我一路而来,你们也算辛苦了。”
说着,李牧自掏腰包。
将诸葛亮本月才交给他的俸银,悉数放在了桌子上。
“赏赐就这么多,兄弟几个莫要嫌弃,权当事后买些酒肉来吃也罢。”
“监军,这怎么好意思呢。”
“让你们拿去,你们便拿去。”
李牧说话的声音不大,语气却透出坚定。
闻言,几名军卫喜笑颜开。
他们也没想到,李牧出手居然会这么阔绰。
毕竟出身豪门的公子哥,就是不一样。因此,他们也没有假惺惺的继续坚持。
当即拿了赏银,开开心心的离开了相府。
倒是李牧,没有选择离开。毕竟,邓艾这人到底怎样,他还需要等待诸葛亮那边的结果。
索性天色已晚,自己也就不走了。
反正军营相处数月,自己和诸葛亮住得也早就已经习惯。如今虽然地点换做了西都长安城的相府,但李牧也没有打算和诸葛亮有意客套的意思。
索性唤来府中家丁,为自己在相府内安排住处。
家丁许诺,立即着手准备。
毕竟这位监军大人,在他们家丞相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地位,所有人全都心知肚明。
一转眼,翌日天明。
李牧刚从睡梦中苏醒,府中侍者便走了进来。
“监军,丞相有请。已在厅堂等候多时,让我通知监军,速去与他相见。”
“好,知道了。”
闻言,李牧起身。
简单梳洗过后,便朝着相府内的厅堂走去。
厅堂内,诸葛亮独自一人,气定神闲的喝着热茶。眼看李牧走了进来,脸上立即堆满笑容。
“汉兴,你来了。”
“哦,丞相。”
看到诸葛亮,李牧立即抱拳拱手。
随即目光寻觅四下,却见此时的厅堂内,只有他和诸葛亮两个人而已。昨天的邓艾,却不见了踪影。
“丞相,那邓士载……”
“哦,你说他啊。”
诸葛亮一笑,手中羽扇轻摇。
凝视着李牧的目光,立即绽放出别样的异彩。
“汉兴,你果然没有辜负我对你的厚望。那邓士载,果然是个文武双全的奇才,的确可堪大用。若是你走以后,他接替你。我关中的屯田大业,必能大兴。”
“似如此,丞相莫非已经收降了他。”
“这个嘛……”
听到李牧的询问,诸葛亮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
陡然间,一双明眸莫名沉下。复杂且凝重般的表情,令李牧心头顿生疑惑。
“难道说,丞相觉得此事还有不妥。”
“唉。”闻言,诸葛亮苦叹摇头:“对于此事,我倒没什么别的意见。就是那邓艾,似乎并不愿意在我蜀汉为官。”
“竟有这等事?!?”
闻言,李牧不觉心头一震。
此刻他瞪大双眼,完全一副难以理解的样子。
难以想象,邓艾居然拒绝了诸葛亮的征辟。非但不愿意仕官,反而还想要回去。
“这就奇了,送他来时,记得我还问过。因为怀疑我抄袭他的《屯田论》,他在魏国的仕途还受到影响。似如此,为什么明明丞相的征辟他不接受,却还要选择回去呢?”
“用他的话说,是故土难舍啊。”
诸葛亮一声苦叹,突然明眸迷离般的看向厅堂的梁柱。
“只是可惜了,如此大才,竟不能为我蜀汉所用。偏偏送到曹魏那边,当地的官员竟有不肯重视于他。汉兴,你说此事,到底讽刺不讽刺?”
说着,诸葛亮自嘲苦笑。
突然话锋一转,怅然的明眸再度回归平静。
“不过,他到没有说过要马上走。就目前关中的发展,他还是很感兴趣的。他曾向我恳求,要留下一段时间,在此学习一二。我虽然欣赏他的才华,但考虑到他以后可能仕官曹魏,也没有马上就答应了他。故而特意找你询问,不知你的意见怎样?”
“嗯……”
闻言,李牧眉头蹙起。
思隼良久,再度看向诸葛亮。到了嘴边的话,突然欲言又止。
见状,诸葛亮疑惑的蹙起了眉头来。
“汉兴,为何不语?”
“丞相,我不是不语。而是怕说出来我的见解,以丞相素来秉承的风雅,未必愿意认同。毕竟,我和您秉承的道德观念不同。凡事算计,只考虑成败。”
李牧说话的生意很轻,但一双眸子却不禁透出苍利。
闻言,诸葛亮老眸微沉。
思隼多时,还是嘴角勾勒起一抹笑容。
“仁智道德虽好,但有时候,的确并不适合乱世。眼下,我蜀汉急于发展。为了国中大业,我愿意适当让步。到底什么想法,汉兴直言便是。纵然我不一定会采纳,但绝对不会质疑你。”
“谢丞相。”
闻言,李牧稽首。
下一刻,他眸子凛然。
“邓艾留下,当然是好事。在此期间,丞相正好也可与他彼此增进感情。以我观之,此人对丞相崇拜仰慕之至。若丞相能够选择收他为徒,我料此人未必不能为我蜀汉所用。”
“收他为徒么?嗯,这件事倒是容易。”
诸葛亮笑了,手中羽扇泰然轻摇。
反观李牧,眼眸中的凛然,丝毫没有半点褪色的意思。
“若只权谋于此,便能收降此人,当然最好。就怕即便如此,他也不为所动。所以,丞相还需另外筹谋。”
“嗯……”
闻言,诸葛亮笑容骤止。手中轻摇的羽扇,也不觉有所停顿。
“似此,你且说说看。”
“我听说,邓艾出身南阳。自幼丧父,家境贫寒。为了赡养家中老母,曾经给当地权贵放牛为生,却为母至孝。此番他跟丞相说,自己家业难舍。所谓的家业,怕是多半和他的母亲有关。”
“你的意思是……”
“趁着他留在关中的这段时间,丞相和他相处,彼此增进感情之余。也当派人,将他的老母亲,最好从南阳老家接回来。只要能够予以厚待,我相信想要笼络邓艾归降,应该不在话下。”
“这样啊。”
闻言,诸葛亮手埝须髯。
沉吟良久,突然嘴角上扬,勾勒起一抹笑容。
“似若这么说,倒也附和人之常情。不过我倒是不明白,即便如此做法,又岂能说你是有违道德,只看成败。汉兴,你这未免有些妄自菲薄了吧。”
说着,诸葛亮笑容满面的抬起目光。
然而看向李牧,与他目光对视的那一刻。诸葛亮脸上的笑容,就因为李牧浮现在眸子里的那股狠厉,陡然消失。
再看李牧,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
“此举若能收降邓艾,自然最好不过。然若依旧不成,汉兴也无其他办法。若他执意还是要走,此人断然不能留。”
说着,李牧目光坚定,朝着诸葛亮决然拱手。
“届时若真如此,还望丞相能够遵照前言,以我蜀汉复兴大业己任为重。纵然格杀此人,亦不能让他复归魏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