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朕告诉卿是呢？”
“啊？！？”
刘禅的一句话，瞬间震惊到了李牧。
再看他，满脸笑意依旧犹如春风拂面。浅浅喝了一口茶，突然话锋一转。
“卿在前线的事迹，朕都从相父给朕的奏疏中看过了。自从朕继位以来，相父便待朕如子。朕感觉，相父亦待卿如子。似如此论，朕与卿岂非兄弟也？”
“陛下，微臣岂敢。”
闻言，李牧吓得当即跪倒，汗出如浆。
见他如此，刘禅讪笑着看向李牧，朝他挥了挥手。
“难道卿觉得，朕不能做你的兄弟么？”
“不是，微臣……”
刹那，李牧脸色惨白。
面对刘禅的询问，倒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了。
“莫不是，就因为朕是皇帝么？”
“这……”
李牧哑然。
沉吟许久，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见此，刘禅嗤笑，突然忍俊不禁般发出一声唏嘘般的苦叹。再度朝李牧挥了挥手，示意他起身坐下。
李牧不敢有违，稍稍停滞，这才起身。
尽管再度坐回了袁玮，然而情绪，却明显很不自在。
刘禅见了，也不在意。
当即提起茶壶，为李牧的杯中倒满。看样子，仿佛是在给他压惊。
李牧赶紧起身，恭敬的双手捧杯。然而一双拖着杯子的手，却忍不住微微颤抖。
“朕刚刚的话，是不是吓到卿了。”
闻言，李牧铁青着脸，无言以对。
反观刘禅，对此似乎并不太过在意。
他将李牧的茶杯倒满，便再度坐下。手中的茶壶，也稳稳般的放在了桌子上。
“其实啊，朝中很多群臣。对于朕私底下的评论，朕都知道。他们说，朕是扶不起来的刘阿斗。而我蜀汉之所以能有今日的辉煌，全仗丞相。不知对此，卿有何见解。”
“这……”
刘禅的话，让李牧不知如何应对。
平心而论，对于这位蜀汉后主的事迹，他还是听说过一些的。
自从诸葛亮掌权以后，基本就把他这个皇帝架空了。
朝中群臣，个个都不是傻子。尽管嘴上不说，可试问谁的心里没有个数。
“微臣能够理解，陛下的日子，也许真的并不好过。”
“哈哈。”闻言，刘禅开心的笑了。面对李牧的真心所感，他突然叹了口气，缓缓摇头：“日子不好过的，何止于朕。想当年，先帝病故。我蜀汉一副烂摊子，不得已全部交付相父之后。相比于朕，相父多年承载的压力，只怕心中的苦楚，远胜于朕。”
此言一出，李牧心头一震。
突然，他悻悻的目光，迥然般的看向对桌的后主。心头猛然翻起的波澜，也让他嘴角的肌肉，开始了微微的颤抖。
“原来陛下看似玩世不恭，实则心里，什么都很明白。”
“明白又怎样，只恨朕当时太过年轻，实在帮不了相父什么。或许唯一能做的，就是对相父付出绝对的信任并且放权。”
说着，他提起茶杯，缓缓喝了一口。
尽管脸上如沐春风般的笑容依旧，但眉宇间却不觉洋溢起一抹寻常人难以察觉到的苦涩。
“相父知朕，正如朕知相父。虽然他多年全都身在前线，不在成都。可我们父子之间的心，却从来都没有分开过。”
说到这里，刘禅似有所感。
一双明眸凝视向李牧，突然变得越发炯炯有神起来。
“爱卿，知道朕为什么和你说这么多么？因为在朕的心中，你就是朕的恩人。似如我父，昔日把相父当成家兄弟一样。”
说着，刘禅的目光，越发变得坚毅。
“也许你会认为，朕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你在前线助我蜀汉开疆扩土的莫大功勋。其实对于这些，朕其实并不是太过关心。相比之下，朕更在意一件事。那就是你，救了朕相父的命。”
此言一出，李牧骇然。
或许直到此时，他才理解刘禅为何对自己如此亲昵的原因。
在刘禅的心中，这个功劳，莫大于天。
李牧对此既感到震惊，又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唏嘘。
“难道说，陛下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兴复汉室么？”
“兴复汉室？”闻言，刘禅笑了：“兴复汉室，在我蜀汉，更多只是个口号。汉室衰朽，民不聊生。或许它曾经，的确辉煌过。然而是你见证过他的辉煌，还是朕见识过他的辉煌。”
“这……”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李牧问得哑口无言。
难以想象，类似这样的话，居然是由蜀汉的皇帝亲口说出的。
单这反骨，李牧突然觉得。看似文质彬彬的后主刘禅，只怕自己比他都要唯恐不及。
然而仔细想想，这番看似逆天的言论，的确又并非没有道理。
“其实啊，不单单是我们。即便是相父，自从他出生以来，也没有感受到大汉王朝带给黎民的福祉。甚至动乱的年代，诸侯军阀的割据，还让他的家族背井离乡、几乎覆灭。可他为何忠心复兴，爱卿以为，他真的是为了那衰朽的大汉王朝么？”
“告诉你吧，他就只是单纯为了我的父亲。因为复兴汉室，一直以来，都是他老人家毕生的梦想和心愿。”
此时当着李牧的面，刘禅毫不犹豫道出藏匿心中多年的实话。
这些话，既然李牧震惊，又让他不觉陷入沉思。
“明说了吧，朕把你找来，甚至和你单独会面。其目的，的确不是为了只是品茶闲谈那么简单。”
迎着李牧的沉吟，此时的刘禅却突然悠悠开口。
“很多话，朕不方便当着外人说。可你不一样，自从朕得知你救了相父的命以后，朕就把你当成了可以完全信得过的家人。”
“家人？！？”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称呼，李牧抬起明眸，不觉有些诧异。
反观刘禅，难得收起脸上玩世不恭般的笑容，此时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的姿态。
“朕知道，朕和曹睿、孙权都不一样。相比于他们善于权谋，朕不善此道。所以朕思隼良久，最终还是决定，见到你之后就和你敞开心扉。似如相父昔日对你所言，这就是我蜀汉秉承的浪漫。”
“陛下的浪漫，是完全信任一个和自己素未谋面的新人么？”
“不。”刘禅摇头，正色道：“确切的说，是信任一个可以让相父待若己出之人。这个人，也是朕的兄弟。”
“兄弟……”
李牧蹙眉，喃喃自语。
他明眸微沉，但身体还是下意识抖了一下。
沉吟良久，他眸子闪过一抹微光。仿佛也在这一瞬间，突然想到了什么。
再度抬头看向刘禅的时候，眼神中的犹豫，已经被坚忍所取代。
“陛下要让微臣做什么，尽管吩咐。臣李牧，定当竭尽所能，绝不辜负陛下的厚望与期待。”
“好。”
闻言，刘禅嘴角再度勾勒起一抹笑容。
只是这一抹笑容，早已没有了曾经玩世不恭般的模样。反而在李牧眼中，何等意味深长。
“这还是世人传言中，那个扶不起来的刘阿斗么？”
“不，或许……这才是他原本最真实的模样。”
此刻，望着对桌而坐的刘禅。
李牧的心中，只浮现出两个词汇。
大智若愚，扮猪吃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