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思绪如此，曹睿黯然的眸子，已经掠过一抹寒芒。
不过，寒芒停留的时间不长，马上就又淡去了。
“毕竟都是我大魏朝中的老臣，纵然与朕宗室有派系之分，但多年他们对朕却还算礼敬。况且，他们也真的没做出什么实质对不起我大魏的事情。他们没有对不起过朕，朕又怎么能……”
想到这里，曹睿刚刚狠起来的一颗心，终究又软了下来。
就在他犹豫不定的时候，大殿外清晰且急促般的脚步声，却由远及近般的传来。
“陛下，该喝药了。”
顷刻，女官熟悉的声音响起，轻柔并且透着妩媚。
听到这个声音，曹睿紧张的心神，稍稍有所缓解。他呼出一口浊气，眸中的深邃渐去。面对女官此时递过来热气腾腾的药碗，他原本紧锁的眉头，竟也下意识的舒展开来。
“时辰又到了么？”
曹睿短叹，嘴角勾勒起一抹苦笑。
面对女官递上来的药汤，他一双明眸再度显得暗淡无光。
然而不过片刻，就在药碗逐渐靠近的刹那。他黯然下去的一双眸子，却突然又变得莫名凛冽起来。
身体虽然已经十分羸弱，但这并不代表曹睿的嗅觉已经退化。
类似同样的汤药，他每天都要早中晚进食三次。而自从他病重来到函谷关，这种药他也几乎都快喝了好几个月了。
然而今天的药，好像有些不一样。
顷刻，他秀眉微蹙。
出于谨慎，接过药碗后，曹睿这一次并没有掐着鼻子一口把碗里的药汤子灌下去。
反而顺手将药碗凑近，先是提着鼻子闻了闻。
“这是……麝香的味道？”
刹那，曹睿的脸色，突然巨变。
不等女官反应，直接就将手中的药碗扔了出去。
滚烫的药汤飞溅而出，部分洒在女官的身上，烫得她身体不觉一个激灵。伴随着药碗落地发出的碎裂之声，原本躺在榻上的曹睿，也陡然震怒。
“放肆！”
一声断喝，女官被吓得脸色煞白。
刚刚被滚烫的药烫伤的疼痛，此时也完全顾不上了。当即双膝一软，瑟瑟发抖的跪倒在了曹睿的面前。
再看曹睿，虎目圆睁。
狰狞的双瞳，几乎都要喷出愤怒的火焰。
麝香，这味看似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药材。却是曾经给自己配药的医官，对自己千叮咛万嘱咐过的禁忌。
“陛下现在的身体，十分特殊。”
“类似麝香这样的药材，绝对不能轻易触碰。一旦触碰或者不甚食用，身体的病情，只会越发加剧。倘若过量，即便有性命之危，也绝不为过。”
此刻，医官曾经的嘱托，令曹睿因犹在耳。
药碗中出现麝香明显的味道，更是让他几近疯狂。
“谁人往朕的药里放了麝香，谁？！？”
刹那，曹睿怒吼。
听到声音，殿外武士纷纷提刀佩剑冲了进来。
眼看皇帝如此动怒，此时的他们，也被彻底吓到了。
“查，一定给朕查清楚。看看皇宫内院，哪里还找得到麝香。”
“诺！”
一声吩咐，武士拱手跑了下去。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曹睿不断大口喘着粗气，整张脸都变得惨白如纸。
没错，就在医官曾经配药嘱托过后。
曹睿出于保险起见，早就下令将所有宫廷内院能够找到的麝香全都销毁，或者直接送出了宫去。
之后他甚至颁下诏书，日后宫中若无许可，任何人不可携带麝香或者有关麝香任何的东西进入内廷。随着诏命的下达，麝香在行宫内院之地，早就已经成为不可为般的禁令。
照理说，如今整个函谷关的行宫，都不可能找打麝香才对。
“所以，是谁？”
“到底是谁，竟敢公然违背朕的旨意，把麝香带入皇宫还投入到朕每日的饮药之中。”
“这不是蓄意加害，又是什么？”
刹那，曹睿牙关紧咬，眼神无比苍利。
的确，时值此时，足以要了他性命的麝香突然出现。除了有人想要蓄意加害自己之外，曹睿确实也想不出什么其他的可能性了。
“传诏曹训，立即派兵封锁整个皇宫。内廷任何人，不可轻易随便进出。不查到麝香的来源与出处，决不罢休。”
“诺！”
侍者拱手，应声而去。
一时间，函谷关皇宫内廷，风声鹤唳。
一番调查过后，曹训一身铠甲，龙行虎步来见曹睿。
“回禀陛下，事情已经查清。御膳房管事曾靖，有重大嫌疑。属下从他房中，查抄出不少违禁麝香，藏匿于佛珠之中。经过多方核实查验，应该就是他欲谋害陛下。”
“曾靖？他人呢？”
“属下找到他人的时候，他已经在闺房中服毒自杀了。”
“服毒自杀？哈哈。”
闻言，曹睿冷笑。
时值此时，他心里再明白不过。
区区一个御膳房管事，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况且根据奏报，违禁的麝香还是藏匿在佛珠之中。
若非有人指使，何来如此隐匿。
况且曾靖的为人，曹睿心里是很清楚的。此人一向贪图小利而忘命，绝对不是那种敢轻易刺王杀驾之人。
“他藏匿在佛珠中的麝香，一定是受人指使，带入宫中。到底是谁，一定要给朕查清楚。”
曹睿明眸凛然，稍加思隼，再度开口。
“卿立即去查一查，近来曾靖，都和宫外谁人有过比较亲密的接触。主要是朝中的权贵群臣，一定都要仔细核验。”
“陛下放心，微臣已经派人去调查了。”
不得不说，曹训的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
自从兄长曹爽被斩，曹羲接替大将军，成为曹睿钦定的辅政大臣以来。曹羲的弟弟曹训虽然年少，但也同样得到了曹睿的重用。
宫中禁军掌控，全在其手。
原本曹训还在因为曹爽被杀的事情记恨曹睿，然而曹睿对他的信任，却逐渐让年少的曹训慢慢和身为皇帝的他站在了一起。
尤其宫中出现了这件事，照理说作为禁军统帅的曹训，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然而曹睿一番操作，显然着手点完全在于内廷外部。对于曹训投注的信任，不言而喻。
光是这种来自皇帝的绝对首肯，就让曹训干劲十足。
曹睿好奇，曹训同样如此。
此时他真的也想看看，明明自己刚刚接替禁军统领，到底是那个不开眼的，竟敢往他的身上扣屎盆子。
然而随着调查的紧锣密鼓，最终真相浮出水面。
看到结果的曹训，倍感震惊。一时间，他也拿不定主意，只能向作为皇帝的曹睿选择呈报。
“回禀陛下，事情原委，末将已经查清。可是凶手……”
“说吧，到底是谁。”
曹睿神色肃然，光看曹训慌乱的样子，就知道事情的结果绝对不会简单。
果不其然，经过禁军的走访调查，最终投毒的凶手全都指向了除了当世除了河内司马家以外的第二大权贵家族。曾经位列颍川荀钟陈韩四大家族之一，如今官居司空的陈群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