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此事该当如何处置？是否要派兵包围其府邸，就此问罪陈家？”
“不可妄动。”
曹睿明眸微沉，摆手止住曹训。
此刻，他眸子凛然。尽管心中愤怒如是，但头脑却还依旧冷静。
“据卿所言，幕后黑手，多半就是陈家。然而曾靖已死，无异于线索中断。就算真的是陈家所为，我们现在也没有充足的证据，可以指征他们。若就此落下枉害公卿的罪名，即便是朕，也难自赎。”
“难不成，就放任他们这样逍遥法外么？”
“放任他们逍遥法外，绝无可能。这些人能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朕决不允许同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那敢问，陛下的意思是……”
“嗯……”
曹睿眸子凛然，闭目陷入沉思。
良久，他再度睁开眼睛。原本黯然的双眸，已经伴随着嘴角的上扬，勾勒起一抹狡黠般的笑容。
“卿且暂退，另外暂时封锁曾靖已经畏罪自杀的消息。宫廷内院戒严，记得一定要搞出些动静来，至少要让外面的人能够知晓。一切筹备不可泄露，朕届时自当有所安排。”
“陛下放心。”
曹训闻言，拱手许诺。
一双明眸，透着凛然般的苍利。
尽管皇帝接下来到底要干什么，他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曹训很清楚曹睿的明智，以他手段的狠辣，这件事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望着曹训决然而去的背影，曹睿阴沉的脸上，再度露出冷笑。
“好啊，朕刚刚还在想，你们这些朝中权贵对朕还算忠诚。万没想到，居然还是这么快就忍不住出手了。”
“罢了，罢了。”
曹睿无奈摇头，扼腕苦叹。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眸子里已经再无犹疑，充满杀气。
“既是尔等不仁，便怪不得朕不义。此番，朕便与你们这些朝中权贵。利用朕生命最后的时间，彻底做个了断也罢。”
当夜宫中，风云起荡。
曹训按照曹睿的提出的要求，一面大肆封锁内廷，另外一面也向宫外散布消息。
宫外，听闻消息的蒋济，率先惊呼错愕。
他连夜起身，连同中领军许允，一并赶往司空陈群府中。
此时的陈群，虽然安坐府中。然而宫中哗变，他也已经听到了消息。
“事已至此，这可如何是好。”
“都怪那曾靖，周事不密。此前，我早就对他百般盯住。麝香气味极重，用量稍有不慎，便会被人察觉。当以其他气味厚重的猛药佐之，配合计量，方能使用。可是他呢，就是不听。”
话到此处，陈群狠狠一拳，砸在桌案上。
身边儿子陈泰，此时也是一脸苦涩。
“父亲，事已至此，悔之无用。之后如何自处，思量周全，才是当务之急。”
“嗯……”
闻言，陈群老眸微沉。
思隼多时，终究还是把目光落在太尉蒋济的身上。
“似此，太尉以为如何？”
“这个嘛……”
蒋济眉头蹙紧，手埝须髯，细细思隼。
“目下情况，宫中已然封禁。消息闭塞，我们无从得知。曹睿那边，倒是还好。就算他怀疑有人谋害，也没有确凿的证据。最关键的还是那周事不密的曾靖，此人若死还好。一旦被生擒，届时严刑拷打之下，必定牵扯我等。”
“似如此，太尉的意思是……”
“想尽一切办法，使人先从宫中探查消息。无论如何，曾靖此人断然留不得。此人若亡，便是死无对证。即便曹睿是皇帝，心中明白具体怎么回事儿，也不敢轻易对我们动手了。”
“可是宫中消息闭塞，如何打通？”
陈群踌躇满志，不觉苦叹一声。
“况且，如今情势，何等紧张。我恐派人混入，反而被皇帝以逸待劳。毕竟曹睿，可不好对付。谁知他此时，是不是下了圈套，静静等着我们上钩？”
“嗯，司空所言有理。此事，的确不可不虑。”
闻言，蒋济脸色阴沉。
思隼良久，不禁蹙眉苦叹。
“可若就此放任自流，却也不是个办法啊。”
正在众人难决之时，府中家将突然信步跑了进来。
“回禀老主公，宫中陛下传来旨意。明日开启朝会，百官务必全都到场。”
“这……”
闻讯，众人面面相觑，无不惶恐。
陈群脸色越发难看。
眼看家将还在，不觉朝他挥了挥手，示意退去。
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陈群老迈的明眸划过一抹冷峻。
“皇帝夜间传诏，突然宣告明日朝会。想必翌日，定与今日宫中变故有关。似此，我们权且勿动。可看朝会上，他到底说什么。届时以静制动，再做详细筹谋不迟。”
“似如此，也只有暂定此计。”
蒋济无奈点头，脸色森然般的呼出一口浊气。
整整一夜，谁都无心睡眠。
备受煎熬的挺过一晚，到了翌日，终于迎来朝会。
如同昨晚他们预料的那样。
朝会上的曹睿，身登宝座，目光森然。尽管被人搀扶，如今已经命悬一线，可终究还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苦苦坚持。
会上，果然谈及昨晚之事。
最主要的是，曹睿居然毫不避讳，指出有人肆意谋害。
“如今，罪魁祸首曾靖，已经被朕的御林军所擒。具体情况，如今正在审问之中。相信不久后，便会有所结果。此事，朕决议彻查到底。对幕后之元凶，更是绝对不会姑息。”
一声断喝，尽管声音不大，却令在场朝臣无不胆寒。
再看曹睿，冷峻的眸子尽管黯然，但却杀意尽显。面对此时胆寒鹤立的朝中群臣，曹睿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朕，天命将至。不久之后，帝业将赋予后人。朝野之中，有些事情和有些人，必须在朕离去之前予以解决。朕虽贵为天子，不愿担负千古骂名。然为我大魏之永存，有些时候，的确也不得不用些非常手段。卿等众人，权且好自为之也罢。”
“陛下……”
一语言出，朝中群臣无不跪倒。
陈群、蒋济因为官居要职，此时站在最前面。曹睿刚刚的一句好自为之，令二人瑟瑟发抖。
下意识朝着龙椅上的曹睿窥伺，不想正迎上曹睿凛冽的凝视。
二人身体一抖，顷刻如遭雷击。慌忙之下，赶紧又把窥伺般的目光收回。
反观曹睿，不屑一笑。
“陈司空、蒋太尉，朕观你二人气色欠佳。只怕昨晚，都没有睡好吧？”
“陛下，我等……”
一语问候，对于此时的二人，犹如当头棒喝。
顷刻，朝中群臣的目光，全都不自觉朝着他们望去。二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看似泰然，实则汗出如浆，早已浸湿了后背的朝服。
此刻，心中直觉，很清楚的告诉他们。
很多事情，身为皇帝的魏明帝已经心知肚明。加之如今的他，天命将近。
时值此时，为了大魏日后的稳定，已经没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如今屠刀已出，锋芒毕露之下，他二人已如待宰之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