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大殿上的二人，此时被吓得心境胆魄。
稳坐龙椅的魏明帝缓缓起身，一步步的走下高台。尽管每每迈出一步，都显得十分吃力。然而这逐渐临近的脚步，却让台下大殿中央跪着的蒋济和陈群二人，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小子，该不会疯了。如今想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直接对我们选择动手吧？”
心中扬起这样的想法，二人脸色顿时惨白。
直觉告诉他们，如今天命将近的魏明帝，早就已经把什么都豁出去了。即便在大殿之上把他们就地格杀，这样的事情做出来，也并非没有可能。
“这可怎么办啊。”
“是啊，总不能皇帝未出手，我们先反了吧。况且自古有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要是真抱着和咱们拼命的架势，咱们还能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当庭弑君不成么？”
此刻，二人眼神交替。
尽管彼此什么都没有说，但无言的对视，已经足够交流。
就在此时，曹睿已经在侍者的搀扶下，来到了二人的身边。如同枯枝般惨白却全无血色的手，率先触碰到陈群的肩头。
顷刻，陈群身子一抖。
整个人，仿佛瞬间魂飞天外。
“爱卿，为了国事，不可太过操劳。记着朕的话，始终都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悠悠的声音，仿若来自幽冥地府的呼唤。
此时在陈群和蒋济二人的头顶响起，如同炸裂开来的惊雷，顿时令两人不自觉的瑟瑟发抖起来。
“多谢陛下关心，微臣……”
“哼哼哼哼。”
瞬间，曹睿发出一阵毛骨悚然般的嗔笑。
二人没有说完的话，仿佛刹那就被卡在了咽喉。此时任由他们怎么努力，也都发不出半点声音。
朝堂之上，静若寒蝉。
这一刻，仿佛大殿内的空气，都已彻底凝结。
反观曹睿，按在陈群肩头的手掌，缓慢抽离。当着群臣的面，他慢慢直起自己犹如枯槁般微微弯曲的腰身。尽管身体极度虚弱，但说话的声音，还是尽可能大些。
“如今，深秋将至，正是祭祖之期。朕虽贵为天子，但祖制却不可废。宫中诸事，暂且搁下。待等祭祖完毕，再议不迟。”
说着，曹睿眸子微沉，朝着身前的蒋济和陈群冷冷瞥了一眼。
尽管二人未敢抬头，却仍旧因为这一眼的窥伺，不自觉后背阵阵发凉。
见此，曹睿嘴角勾勒一抹冷笑。
然而仅仅片刻，脸色的泰然，便又恢复如初。
“因此，朕决定。于本月二十五驾幸高平陵，祭祀先祖。朝中百官，若无要事者，务必随朕同行。却不知，卿等意下如何？”
“臣等愿往。”
顷刻，群臣附和。
陈群和蒋济，虽然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但也不敢有违。
闻言，曹睿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般的笑容。之后他再也没有说一句话，便在侍者的搀扶下，慢慢退离了朝堂。只留下一脸惊恐错愕的满朝文武，呆呆的跪在大殿之中，久久缓不过神来。
朝会散了，文武百官纷纷离场，心头却仿佛都被一团无形的黑云彻底笼罩。
毕竟历经今日一场朝会，所有人都看得出，曹睿已经完全不同。
随着命数将近，他身上的杀伐之气，也越发沉重。
期间的话，尽管说得含糊其辞。可众人心中，谁个不明。一旦祭祖之期过了，朝中届时，必然迎来一片难以估量般的血光之灾。到时候，谁将成为皇帝屠刀下的牺牲者，此时根本无人可知。
百官之中，陈群和蒋济，无疑是最慌的一个。
“皇帝今天的话，说得再明白不过。很显然，那个办事不牢靠的曾靖，应该已经吐露了实情。”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蒋济的脸色很是阴沉。
尽管他说话的语气一字一顿，字字仿佛都透出狠厉。然而嘴角肌肉的不停颤抖，却无疑暴露了他充满惶恐的内心。
“是啊。”
闻言，陈群苦叹。
相比于蒋济，他的脸色明显也好不到哪儿去。
“如今的皇帝，天命将近。现在，他似乎已经彻底疯了。这样一个疯子，没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话到此处，陈群的眼神微微眯起。
双眉蹙得很紧，似乎是在为了什么事思隼着一样。
蒋济看出，未等询问。沉默着的陈群，就已抬起凛冽的眸子，面对蒋济再度开口。
“不过，我就不明白。时值此时，他居然还有心思去祭祖。”
“哼哼，只怕祭祖是假，为后事铺垫倒是真的。”
“这话怎么说？”
闻言，陈群疑惑询问。
蒋济则长长呼出一口浊气，目光凛然。
“高平陵，距离函谷关很远，但距离帝都洛阳却很近。如果我的猜想没有错，他应该是想借助祭祖，把朝中群臣一并带回帝都去。怎么说，皇帝不能死在外面。就算他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了他未来登基的儿子权衡。一旦诸事准备停当，接下来，或许就该是他到了对我们动手的时候了吧。”
“嘶！”
听到‘动手’二字，陈群倒吸一口冷气，神色巨变。
再看蒋济，脸色无比阴沉，黯然的眸子也不觉划过一抹狠厉。
很快，他目光回转，再度看向陈群。
“时值此时，我等已经退无可退。却不知，司空大人对此，有何见解？你觉得，我们是继续等待，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呢。还是说，先下手为强更加合适呢？”
“似如此，太尉的意思是……”
陈群眸子凛然，目光死死的落在蒋济的身上。
反观蒋济，脸色阴冷肃然。
“坐等，注定一死；拼斗，或许尚有一线生机。类似我们这些朝中权贵，其实都是一样的。如今在北国谋反的司马家，或许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啊。”
“太尉的意思是，我们也该效仿司马家，反了大魏？”
“不然，司空还有更好的办法么？”
“这……”
一语询问，陈群语塞无言。
刹那，他眸子沉下，无奈般的摇了摇头。
平心而论，他之前并没有这个想法。
之所以使用麝香，不过也就只想加速曹睿的死亡，尽快换成年幼的曹芳登基。一旦曹睿死了，他们这些被皇帝彻底罢黜了辅政大臣官位的权贵朝臣，届时就有攫取权利的机会。
毕竟夏侯玄和曹羲再怎么聪明，可在他们这样的老狐狸面前，终究还是太嫩了些。
眼下他们有曹睿的庇护，自己的确不敢怎样。
然而一旦失去了曹睿，试问就凭他们两个黄口孺子，又岂是自己这边权贵朝臣的对手。
至于刘放、孙咨，根本就是两根墙头草。
陈群作为当世除了河内司马家之外的第一大族，根本就没有把这两个马屁精放在眼中。
然而眼下，事情彻底败露，情势截然不同。
尽管并非陈群所愿，但如不谋反，或许他也的确没有其他办法。
怎么说，他也和曹睿君臣一场。对于魏明帝的手段，身为司空的陈群，心里可是再了解不过。
曹睿看似和善，实则杀伐素来果决。
权谋如他，狠厉亦如他。
尤其是今天，皇帝既已当朝明言示警。只怕此事，他也的确不会善罢甘休。
赌一把曹睿不敢冒险么？
平心而论，他的确没这个胆量。
想到这里，老迈的陈群，突然犹疑的眼神变得越发狠厉。
紧接着，他说话的语气，也变得一字一顿。
“所以说，太尉的意思是。如今的我们，只能先下手为强。而不久之后的高平陵，就是属于我们下手的最佳时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