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平陵祭祖之期将近的时候,蒋济和陈群,却并分先后病倒了。
期间,魏明帝曹睿在侍者的搀扶下亲自探望。
然而面对皇帝亲临,两只老狐狸仍旧卧床不起,故作仪态。最终曹睿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嘱托了句爱卿保重身体之类的话,便自悻悻离府而去。
送走了皇帝,两只老狐狸自诩周事天衣无缝。
待到祭祖之期,皇帝乘坐车碾带领朝中百官离开函谷关,前往高平陵的当天下午。二人就在城门守将司番的配合之下,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函谷关,抢先一步奔赴帝都洛阳而去。
此时的蒋济是太尉,掌握天下兵权。
调动洛阳守军,犹如探囊取物。
反观陈群,官至司空,位列三公。尽管是一介文官,但掌管尚书台,足以让他有独断国中军政的特权。加上颍川四大家族之一他陈家原本的威望,号召国中权贵,根本不在话下。
二人一文一武,相互配合,可谓天衣无缝。
明明晚间才飞马奔赴赶到洛阳,但却不等到天明,就彻底将整个帝都掌控在了自己的手中。
此刻,黎明破晓,诸事准备已毕。
蒋济站在洛阳巍峨般的城关之上,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反倒是素来谨慎的陈群,难以逝去眸子里的一抹犹疑。
“蒋太尉,尽管现在,帝都在我们的手中。然而事情的进展,你说是不是太顺利了一些。照理说,以曹睿的心性,不该没有半点的准备才对。怎么如今的帝都,竟被我们如此轻易拿下。照理说,这有些不符合常理啊。”
“不符合常理,又能怎样。他曹睿是人,也不是神。况且,我们臣服了他那么久,或许他早已算定我们不敢造次,这才会如此彻底的放松警惕。总之,眼下我们该做的事,都已经做了。就算其中有什么陷阱,我们也已经没有任何的回头路可言。”
“嗯,这话说得,似乎也是……”
陈群双眸阴沉,点了点头。
可不知为何,他的一颗心,始终都有些的惴惴不安。
“如今,我们控制住了洛阳。宫中曹睿的家眷,全都掌握在了我们的手中。然而接下来,我们如何逼迫曹睿就范。毕竟他是君,我们是臣。无故谋反,可是大罪。如何善后,也是个大问题。”
“这些问题,全都不足为虑。”
看着眼前被自己彻底控制住的洛阳城,蒋济不似陈群,此时丝毫不慌。
“废黜皇帝,逼迫曹睿退位,的确需要理由。然而这理由,不就是现成的么?”
话到此处,他脸上露出一抹狡黠般的笑容。
再度看向陈群的时候,眸子里的自信,已是不言而喻。
“难不成,司空忘了曾经的郭太后么?”
“郭太后?!?”
闻言,陈群眸子一凛。
这一刻,他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
没错,郭太后。
曾经大魏文皇帝,曹丕的宠妃。本名郭照,但朝臣们,则更愿意叫她郭女王。
昔日曹丕在时,对她百般宠爱。
最后,甚至不惜废黜曹睿的生母甄宓,改立她为皇后。后曹丕驾崩,曹睿继位。为了给自己的母亲报仇,最终逼死郭太后。
“那郭照,就算并非曹睿生母,但终究是我大魏先主文皇帝亲自册封的皇后。文帝去后,她便是太后。而谁人又能晓得,曹睿竟为生母报仇,逼死太后。此罪弥天,难道不足以为我等举事作说辞么?”
说着,蒋济面对陈群,岿然一笑。
随即目光眺望远方,原本沉沦的笑容更显灿烂。
“至于接下来如何逼迫曹睿就范,那就更简单了。如今帝都洛阳都在我们掌控,光是城中守军,就有数万之众。反观曹睿,高平陵那边的兵马,加起来不过数千而已。我等只需先发绞诏,赢得高平陵那边百官的支持。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兵发高平陵。届时兵戈臣恭,两线用力。再加上帝都亲眷,皆在我手。纵然他曹睿再有何等明断能为,想不退位,又能怎样?”
“原来如此。”
闻言,陈群顿悟。
不得不说,所有的细节,都被蒋济考虑到了。而且他也很愿意相信,届时只要绞诏送达高平陵。跟随曹睿的朝中权贵群臣,必然会倾心响应。
那时,群臣上谏,众口陈词。
即便是作为皇帝的曹睿,短时间内也制止不住。
趁着这个混乱的机会,他们从洛阳举兵,时间充裕。一旦大军抵达,无疑等同于彻底锁定了胜局。
“太尉,果然高明。”
此刻,即便是陈群,也不觉对蒋济的筹谋由衷赞许。
计划如此,堪称滴水不漏。
“似如此,我们还在等待什么。来人,取笔墨纸砚。”
蒋济兴奋的双手搓着掌心,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少时笔墨备下,他则立即奋笔疾书,如走龙蛇。转瞬之间,一封绞诏,便被他写得慷慨陈词。
完成这一切,蒋济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当即明眸一转,厉声呼喝。
“殿中校尉尹大目,何在?”
“末将在此。”
闻听召唤,尹大目立即站了出来。
此刻面对蒋济,拱手作揖。
再看蒋济,一脸肃然。
“尹校尉,我知你办事可靠。昔日颇得曹睿信任,如今我们之所以能够如此快速的拿下洛阳,多半全赖你的相助。今你修辞劳苦,带着我的绞诏,速往高平陵。把此书信,交给司空之子陈泰。令他鼓动百官,率先逼宫。日后事成,你便是我士家的第一元勋。”
“谢太尉。”
言毕,尹大目挺步上前。
蒋济面露笑容,便将刚刚撰写好的绞诏,亲自交到尹大目手中。
眼看绞诏到手,尹大目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本以为,他会立即飞马而去。却不料,下一刻,他竟住步原地、再也不动。
见此,蒋济心中疑惑,不觉蹙起眉头。
“尹大目,你在做什么?事情如此紧急,你为何止步不去?”
“回禀太尉,末将在等一个人。”
“等人?等什么人?!?”
闻言,蒋济、陈群面面相觑,突然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
反观尹大目,原本毕恭毕敬的脸上,露出一抹窃笑。
下一刻,一个熟悉的声音,竟从城楼上的一角陡然传来。
“两位爱卿,不必疑惑。尹校尉等得不是别人,正是朕。”
“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的刹那,陈群、蒋济无不色变。
二人身体一颤,顺势寻声望去。但见城楼的暗角,几名士兵竟抬着乔装改扮的曹睿走了出来。
“曹睿?!?你,你不是该在高平陵么?如今怎会……”
陈群错愕惊呼,脸色刹那惨白。
反观曹睿,一声嗔笑。
恰逢此时,尹大目恭敬上前。
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迎着曹睿黯然的明眸,已经将蒋济刚刚写好的绞诏,此时双手奉上。
“陛下,二贼反行已露。今罪证在此,末将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