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兴十三年,即公元235年。
秋,九月。
魏明帝曹睿,驾崩于洛阳。然而在他临死前,却以协同陈群、蒋济犯上作乱作为理由,在朝中大肆屠杀权臣。
一时间,魏国朝野震动,群情哗变。
与此同时,西都长安城的相府。此时刘禅的传诏使节,也已在月初时候抵达。
根据诸葛亮之前上报朝廷的奏疏,相位易主,传于李牧。
后主刘禅,按照诸葛亮的授意。传旨下诏,改封他为大将军,武乡侯爵位不变。
原相府府官,具有封赏。
相府官位,被废黜,皆任朝廷官员。昔日迫于蜀汉危机压力导致的军政独揽相权,由此分化,如今尽数归于皇权。
昔日被刘禅称呼的‘相父’,亦由此改为‘军父’。
‘军’与‘君’者同音,既结合时势的发展,亦表现出后主刘禅对于诸葛亮发自内心的倾慕敬仰之情。
蜀中诸将由此安定,大贺庆祝,不在话下。
就在此时,中原魏国朝中变故,消息不胫而走。
关中群臣闻讯,以上将军魏延为首,悉数主动拜见诸葛亮。
“大将军,今中原魏国朝局动荡。加之秋日凉爽,正是用兵最佳时机。恰逢此时,关中、雍凉等地,基本治理安定。故而我等联名请愿,请大将军再度兴兵北伐。以复兴汉室为己任,还我河山。”
一语言毕,魏延率先跪倒。
随同他而来的关中群臣,亦悉数拜上请愿。
眼看众人如此众志成城,诸葛亮稳坐帅椅,此时也不自禁的蹙起了眉头来。
稍加思隼,他嘴角勾勒起一抹泰然般的笑容。
“诸公,请起。你等心意,我已了然。然陛下方传诏命,改任我为大将军。军中诸事,虽然诏命中说是由我全权做主。可我既然才新上任,不可有负陛下重托。”
说着,他缓缓起身,信手拿起帅案上的毛笔。
“北伐大事,关乎不小。我意,当先写表彰,奏请陛下。如此行事,名正言顺,我等也不落下欺主罪名。”
“这……”
闻言,诸将面面相觑。
稍稍思隼,觉得诸葛亮的做法,似乎也没什么毛病。况且,国中素来以复兴汉室作为己任。曾经何等艰难,后主刘禅都没有阻挡他们北伐的道路,何况如今情势。
既然上报朝廷,只是走个过场,又有什么关系。
于是诸将以魏延为首,马上就同意了诸葛亮提出的建议。
眼看众人许诺,诸葛亮也没耽误,当即奋笔疾书写下请愿兴兵北伐的表彰。派遣使者,一路快马,奔赴成都而去。
此时的成都,李牧已满十八岁。
方自及冠执念,便已出任蜀汉丞相,位极人臣。
原本按照李牧的想法,自己这么年轻,就在国中担任如此群臣之首的要职。国中群臣、蜀中权贵,只怕多半都会有所不服。
然而当他真的接任丞相之后,李牧才意识到,刘禅的话是对的。
自己曾经的担心,完全多余。
原因不是在于他的才华,蜀中多少群臣和权贵由衷钦佩。完全是因为,自己出身导致的必然性结果。
李牧的父亲李福,是益州本土人。
曾经为了缓解蜀中派系的斗争,同时也出于自己家族日后的发展考虑,娶了东洲派权贵家的人作为联姻。
李牧虽然年轻,但在益州,却并非普通权贵。
他身兼东洲派与益州本土派两方血脉,加之在前线数月,又深得以诸葛亮为首的荆州派青睐。如今回返成都出任相国,等同于将三方派系势力,全部集于一身。
这样的天之骄子,哪里有人会轻视。
甚至一经接任,就成为整个益州各大派系权贵与士家,竞相拉拢的对象。
出任之日,相府门庭若市。
益州顶流士家,基本全部到场。
加之他在前线展现的才华与传闻,即便是益州这边,所有人也早就如雷贯耳。
一连数月,李牧相府的府门,基本都要被权贵们挤破了。
如此盛大场景,莫说放在当年诸葛亮担任丞相的时候。说句诛心之论,即便是昔日先主刘备称帝。
似若今日之盛世,亦绝无仅有。
不过,李牧的内心,却并不安定。相反,权贵们如此热情,倒是让他心中惶恐。
“回禀丞相,近些时日,所有权贵们送来的礼物,末将都已让府中的下人们登记造册。不得不说,咱们蜀汉益州的这帮权贵们,是真的有钱。对丞相您,也是够下血本的啊。”
“下血本?哼哼。”
闻言,李牧冷笑,无奈摇头。
“只怕,他们送给我的不是厚礼和钱,而是给我送得一张张催命符吧。”
“这……”
闻言,胡汉脸色巨变。
刚刚还浮现在脸上的笑容,此刻一扫而空。反观站在他身边,尚且不过只有十岁的诸葛瞻,一双明眸微沉。
思隼少时,仿佛倒是洞察到了其中的玄机。
“丞相的意思是,他们有意这样做。目的就是挑唆您与陛下之间的无端内斗,他们好借此拉拢您,左手渔翁之利么?”
“呵呵。”
闻言,李牧明眸看向年幼的诸葛瞻。
此时对于他提出这样的见解,微微上扬的嘴角,倒是浮现出几分欣慰般的笑容。
“原来是这样?”
经过诸葛瞻的点拨,胡汉此时也终于明白了。
想到蜀汉权贵士家的手段,竟是如此的阴险与毒辣。一向以勇武著称的他,不觉充满愤怒的握紧了拳头。
“这帮天杀的,用心何其歹毒。开始我还以为,他们是好人呢。”
“呵呵,权贵们哪里有好人。在他们的眼中,永远就只有自己的切身利益。若非如此,昔日丞相也不会在丢失了荆州之后,迫不得已的远离益州率军去往汉中。之后在他们的威逼之下,不惜以我蜀汉民望的牺牲作为代价,一次次开启北伐了。”
想到这里,李牧由衷感慨。
他呼出一口浊气,无奈般的摇了摇头。
或许时值此时,他才能真正体会到,昔日诸葛亮面对蜀中不堪境地的那种艰难。
如今自己作为天之骄子,尚且如此。
何况那时候的诸葛亮,已经丢失了荆州,彻底成为了一个没有了任何后台的蜀汉丞相。
“权贵们把丞相的继任,动静搞得那么大。宫中陛下那边,想必时值此时,也应该早就得知了消息。毕竟纸包不住火,而丞相如今才新上任。如何消除陛下对于丞相您的芥蒂,或许才是最重要的。”
年幼的诸葛瞻蹙起眉头,神色明显有些慌乱。
此时,他一双眼眸尽管还有些稚嫩,但却炯炯有神的落在李牧的身上。
眼神中对于他表现出来的担忧,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