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谯周离开丞相府,宫中刘禅那边,便得到了密报。
闻讯,刘禅大喜。
“好,好极。似如此,牧卿之计,基本成功了七成。至于剩下的三成,便交由朕来锁定。”
说着,刘禅充满兴奋的搓起手掌。
当即看向心腹内侍,面露肃然。
“传朕口谕,立即按照既定计划准备,迎接我蜀汉的蒋干到来。”
“诺。”
侍者拱手,欣然退下。
与此同时,谯周快步来到皇宫。内廷门外,先和中领军向宠彼此会面。
作为诸葛亮出师表中指定的重臣。
中领军向宠虽然同样姓向,然而却与益州权贵的向氏一族,完全不是同宗。
他是蜀汉老臣向郎的侄子,和诸葛亮为首的荆州派一脉相连。
“谯大人此时来见陛下,只恐不合时宜。今日朝会,陛下龙颜震怒,此时火气微消。要我说,大人不如换个时间再来。此时觐见,我恐大人稍有不慎,便会遭到陛下的迁怒。”
“无妨,此番老臣正为此事而来。”
面对向宠的好心劝慰,谯周丝毫不为所动。
反而手埝须髯,一副泰然自若、胸有成竹般的模样。
见他如此,向宠也没有继续矜持。当即带着谯周,一路进入内廷后院,来见刘禅。
来到后殿,还未见到刘禅的面,便听到内殿那边刘禅的怒吼。
期间,各种杯碗玉器,摔砸之音不断。刘禅的震怒,俨然已经爆发到了极点。
“好个黄口小儿,竟数落起朕来了。”
“若非军父举荐他,他又算得个屁。朝中权臣轻视于朕,也就罢了,他算什么东西?借助前线区区军功上位,竟敢当着满朝文武,数落起朕的不是。”
“朕这边写书信给军父,定要罢免了他丞相的官职。此等小辈如此狂妄,朕是一天也容不下他。”
“倘若军父不允,朕这皇帝也便不做了。”
“反正先帝的儿子,也不止只有朕一个人。”
“且看谁能容得下这肆意妄为的小儿,便将这皇帝位置,让给了他们来坐也罢。”
声声咆哮,如雷贯耳。
向宠带着谯周,刚刚来到内殿的门前。不想一支玉盘便是朝着二人迎面飞来。
好在向宠出身武将,反应及时。
侧身闪避之余,不忘一把拉了把身边同行的谯周。即便如此,飞来的玉盘,仍旧擦着谯周的老脸而过。谯周惊恐,神色凛然。随即飞过去的玉盘,便硬生生撞击在自己身后的亭柱上。
“啪”得一声。
清澈的碎裂之音,不觉令向宠、谯周,全都有所动容。
“陛下,且息雷霆之怒,谯大人前来觐见。”
“不见。”
刘禅的回答,倒也干脆。
下一刻,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那感觉,像极了个未断奶肆意撒泼般的孩子,哭喊着吵闹不断。
看到这一幕的谯周,忍不住心中嗤笑。
对于这位蜀汉后主的印象,他和市井中人近乎一致,基本停留在扶不起的阿斗身上。
然而,刘豹、向举曾经告诉给他的话,他却始终不敢忘却。
“后主刘禅,是个看似柔弱,却有大智慧的人。这样的人,你断然不可轻视了他。”
曾经顶流权贵的嘱托,此刻因犹在耳。
可即便如此,这样的话语,却并没有影响谯周对于刘禅原本固有的印象。
“有智慧,又能怎样。”
此刻,他不屑冷笑。
望着刘禅老迈的明眸,闪过一抹狡黠般的鄙夷之色。
“毕竟他和他的父亲不同,一个生下来就长在蜜罐里头顶王冠的纨绔子弟,之后硬生生被诸葛亮这样的权臣推上帝位。就算继承了他父亲的睿智,可骨子里的娇生惯养,能够泯灭么?”
想到这里,谯周脸上的狞笑更浓。
毕竟他很清楚,即便刘禅的确有智慧,但在蜀中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权贵们就算再怎么过分,也没有让他体会到今日朝会中,类似李牧这样的当头棒喝所带来的屈辱。
“休说是他,便是换做别人做皇帝。当着群臣的面,遭受如此莫大的屈辱和顶撞,只怕也都受不了。”
“此刻,他心神明显已乱,正是我对他下手的最好时机。”
想到这里,老谋深算的谯周,当即在心中打定主意。
下一刻,他陡然收起脸上不屑般的狞笑。
摆出一脸对于皇权维护的关切模样,一路小跑般来到刘禅的面前,翻身跪倒在地。
“陛下,不可如此。您若是如此,属实让老臣心如刀绞,痛彻心扉啊。”
不得不说,谯周也是真的会装。
此时他跪倒在刘禅的面前,居然像模像样般连连叩首,还挤出几滴鳄鱼般的眼泪。
见此,刘禅故作仪态,为之动容。
“朕不是说不见么,你怎么还是来了。”
“回禀陛下,老臣放心不下您。故而不顾陛下的反对,怎么说也要见陛下一面。今日朝会中事,老臣全都看在眼中。只恨老臣人微言轻,不能为陛下出头。”
“唉……”
闻言,刘禅苦叹。
当即停止了撒泼般的吵闹,下一刻,竟是伸出双手将跪在地上的谯周搀扶起身。
一双明眸,表现出来对于他的信任,无以复加。
“国中变乱,不想军父举荐,竟也出现这等叛逆之臣。朕不怪爱卿,只怪朕本性软弱,竟被区区小儿当着满朝文武这般拿捏。此人若是不除,早晚我蜀中必被此人搅闹得天翻地覆。”
“陛下……”
眼看刘禅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谯周急忙把他扶坐在椅子上。
“陛下的担忧,老臣如何不知。然而武侯已经将丞相的爵位,如今让给了他。加之这李牧,本自出身益州权贵士家。更兼武侯如今远在长安,国中多少也有奸臣耳目。陛下此时若是轻举妄动,只怕武侯勤王之师未到,陛下已经先为奸佞所害。”
“这……”
一语言出,刘禅整个人神色慌乱。
身着龙袍的身躯,竟也不自觉般打了个冷战。
“似如此,以爱卿之见,朕该如何是好?”
“依臣之见,陛下如今势弱,不可强行与奸佞硬碰。若碰,则玉石俱焚。陛下若有失,一切终将不复。纵使那时,武侯闻讯赶来,亦当悔之晚矣。此时,陛下先隐忍。寻找时机,以图后进之策。”
“后进之策?哈。”
闻言,刘禅苦闷冷笑。
“一句话,爱卿说来倒是容易。那李牧鼓动群臣,欲相仿昔日军父开府。目的到底如何,朕岂不知他的谋算。一旦开府,相府必定选拔新的官员。他借此,正好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日后做大,便可将朕的皇权彻底架空,此举又与那昔日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贼何异?”
“这……”
一句话,令原本乔装的谯周,突然无言以对。
此刻,他明眸微沉,悻悻的看着刘禅。
不得不说,这扶不起来的刘阿斗,当真不傻。虽然对于其中的细节有所错会,但无疑把结果看得十分透彻。
“似此,这可如何是好?”
谯周眉头紧蹙,此时也有些蒙。
见他面露沉吟已有难色,刘禅虽然乔装羸弱,却对他此时的心思看得无比透彻。
眼看如今时机已到,刘禅觉得,也该到自己出手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