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不欢而散,草草收场。
事后李牧回到丞相府,独自奉茶等待。
果然,不久之后,就有府中家丁前来奏报。说典学从事谯周,前来拜访。
闻讯,李牧了然,嘴角勾勒起一抹笑容。
不出意外的,谯周这条大鱼,果然还是来了。
“传我的命令,让他速来见我。”
“诺。”
家丁拱手退下,少时带着谯周来见李牧。
李牧见到谯周,立即故意摆出一副愤怒的模样。甚至不等谯周开口,当即“啪”得一声怒拍桌案。
“谯大人,莫非为了今日朝会,特来我府中责难不成?”
“丞相,岂有这般道理。”说着,他压低声音:“今日朝会,丞相所言无不在理,更兼解群臣危难。老臣既与丞相同为益州人,此番感谢您还来不及呢。”
“哦?”
闻言,李牧眸子划过一抹惊喜。
脸上的怒意,刹那遁去。此时家丁还在,便吩咐他立即给谯周看座,奉上茶水以及果品点心厚礼相待。
眼看李牧态度转变,谯周的脸上也露出笑容。
此刻家丁退下,逐渐走远。谯周这才拉着屁股下的椅子,朝着李牧这边,越发凑近了过来。
“丞相不知,今日朝会,群臣虽然未敢多言。然而私底下,早已对丞相今日的义举,大感赞赏。毕竟他们,多为益州人出身。说句诛心之论,多年都被皇权打压。丞相今番朝堂一闹,倒是给咱们益州本土士人,全都出了一口心中的恶气啊。”
“是么?”
闻言,李牧冷笑。
突然轻蔑般的扫了谯周一眼,冷哼一声。
“不会是因我年少,此番想要把我当枪来使。名义奉承,实则是借我之口,反来挑事。自此以后,特意看我和皇帝之间的笑话吧。”
“没有没有,绝无此意。”
听到李牧这么说,谯周瞬间慌了。
平心而论,李牧此言,谯周也是大感意外。
本来以为他年轻,心思不会怎样。如今看来,缜密的程度,却是大大出乎了自己的意料之外。
“没想到,这小子还真的挺不好对付。”
此刻,谯周心头,不觉打起了鼓。
反观李牧,不屑冷笑。
“我劝众卿,最好别有这样的心思。今日朝会,我之所以对皇帝如此,纯属我二人之间的私怨。至于你们之间的派系斗争,我虽有耳闻,但也完全没有为了你们和皇帝结怨的意思。奉劝公等,莫要想多了才是。”
“唉这……”
一番话,怼得谯周倒是有些无的放矢。
此刻,他静静的凝视着李牧的双眸。原本满脸的错愕,慢慢归于起初时候的平静。
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尽管觉得现场的气氛属实有些尴尬,然而想到上命的差遣,此时的他实在又不敢轻易退去。
反观李牧,拿着本书,此时静静地看着。
然而内心之中,却早已不禁打起了鼓。
似如刚刚敲打般的话语,他必须要说。唯有如此,才能通过谯周的嘴巴,将自己和皇权存有隔阂的声音,就此传达到刘豹、向举的耳朵里去。
然而,他也害怕因为自己刚刚的话说得太重,导致谯周接下来的行动受挫。
一旦他萌生退心,就此而去。
那么自己苦心谋定的计划,只怕也将付诸东流。日后如果再谋机会,当然是可以的。然而重新拟定寻找契机,无疑也是件对自己而言十分头疼的事情。
好在谯周老谋深算,多少大场面,他都见过了。
尽管期间坐在椅子上的屁股几经挪动,却终究还是没有离开李牧赐给他的椅子。
“谯大人还有别的事么?没别的事,就请回去吧。你和群臣的心意,我领了。不过,你最好告诉他们,别对我萌生什么歪心思。我无心给人当枪使唤,我只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丞相口中自己该做的事情,是否也包括您推行的新政呢?”
“嗯?”
闻言,李牧蹙起眉头。
尽管一颗激动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这种激动的心情,悻悻般的转而看向谯周。
“谯大人,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具体什么意思,以丞相您的睿智,还需要老臣非得彻底详细的说明么?毕竟就算丞相或许不看重群臣,可朝中群臣,却以丞相马首是瞻。大家都是益州人,否则丞相提出的新政,为何朝中群臣竟会如此积极的做出响应。”
“这……”
闻言,李牧沉吟的眸子,扬起一抹波澜。
再看谯周,一脸的老谋深算。
“当然,丞相可以为了自己的私怨,不与群臣为伍。老臣当然也相信,以丞相的睿智,陛下绝对不是您的对手。可他毕竟是皇帝,如果他否定丞相新政的推行。而丞相身边,又无朝臣支持。那老臣倒是要敢问丞相,您提出的新政,到时候还能推行得下去么?”
“嘶!”
听到这话,李牧故作仪态的眉头蹙紧。
原本凝视着谯周充满提防的目光,此刻也随之变得黯淡了下来。
眼看有机可乘,老谋深算的谯周,立即又加上一把火。
“其实啊,朝中群臣,没有人真的想把丞相当枪来使。毕竟您是群臣之首,更兼您的入仕,还是我们所有益州人的未来和骄傲。如今我们支持您还来不及,如何又会借此把丞相先卖出去。”
“呵呵。”
闻言,李牧轻笑。
看样子,并没有完全信任谯周。
不过对于这种提防,谯周还是能够理解的。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丞相需要推行您提出的新政。单依老臣所见,丞相对于陛下,有时候也不能太过硬核。该服软的时候,也要服软才好啊。”
说着,谯周目光坚定,随即对李牧拱手一礼。
“丞相,若是信得过老臣,此番老臣倒是愿意做个和事老。陛下与丞相之间的关系,可于其中做出调停。似此君臣互让一步,岂不两全其美么?”
闻言,李牧眸子一凛。
不得不说,他一直等得,就是谯周的这句话。
毕竟,这是他和刘禅蓄谋之下,至关重要的一环。很多事情,他们做,未必能够瞒得过权贵们的眼睛。
然而换做权贵的话事人,那结果可就完全不同了。
“似此,谯大人真有这个本事?”
“只要丞相允许,老臣自当为了此事担心竭力。若不能成,必然不来复见丞相之面。”
“好,似如此,那就烦劳谯大人。”
李牧的脸上,此刻终于露出了些许的笑容。
望着谯周的眸子,也彻底换了一副样子。
“此事若能办成,日后谯大人,就是我李牧的恩人。朝中群臣但有所请,李牧定当尽力而为。”
“似此,丞相权且留在府中,静候佳音便是。”
言毕,谯周起身,拱手告辞。
李牧也不慢待,亲自将他送出相府。望着谯周的身影,此刻决然般朝着皇宫的方向虎步而去。
李牧上扬的嘴角,也再度勾勒起一抹会心般的笑容。
“计划到此,何等顺利。最终是否能够达成预期,就看陛下那边的行事和权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