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又回到了平湖边,苏梦瑶也回到了画舫上。
去时她脸上并无笑容,可归来时却见她一直面带笑意。
无人知晓她为何这般。
其实这些年来,她鲜少展露笑颜,尤其是像这般的笑容。
永安郡主并未看她,而是慵懒地倚靠在船舷边,望着湖面的倒影,那满湖的星光。
待她瞧见苏梦瑶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后,身上的慵懒之气消散无踪,星光似乎汇聚在她的双眸之中,不由得好奇地问道:“何事令你如此开心?”
苏梦瑶略显俏皮地道:“要你管?”
她自顾自地坐下,而后让丫鬟取来笔墨纸砚,接着缓缓落笔。
春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看着这一字一句逐渐呈现在宣纸上,永安郡主眼中的星光愈发璀璨,随着落笔处写下“许少安”三字,不禁问道:“这是许少安所作的词?”
苏梦瑶笑嘻嘻地道:“是。”
她将宣纸拿起,而后吹干墨水,如获至宝般捧在手中。
永安郡主满心好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苏梦瑶不过出了一趟门,怎么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还抄了首词回来,而且这词的作者竟是许少安。
不得不说,这首词当真精妙。
“真的是许少安所作?”
见永安郡主如此惊讶,苏梦瑶便将不久前与许少安见面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永安郡主听得目瞪口呆,简直难以置信。
这两人的见面看似并未发生太多事,但又仿佛发生了诸多事。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走了过来,对着两人行了个万福,对苏梦瑶道:“小姐,楼下那群才子们都已作好诗。”
“他们都在二楼候着,老爷也在下面,请您下去呢。”
苏梦瑶脸上的笑容因这一番话渐渐消失,她并未即刻动身,而是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诗收好,然后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二人起身,苏梦瑶略带疑惑地道:“只可惜少安他没来,要是他来了,仅凭这首诗,便能大放异彩。”
“是啊,我看今夜恐无诗词能超越此作……到时候评选时就将这首诗词抛出,直接就能让那些才子们败兴而归。”
……
而被苏梦瑶惦念的许少安此时已抵达许府。
对于许府,许少安再熟悉不过,只是穿越重生后,便很少归来。
对于此地,或者说二叔二婶,他本身并未有太多感情,但因为原主的那些记忆,让他看到了这个家中一些弥足珍贵的东西。
但原主的那些记忆里,有些也是不堪回首——
原主是个完全被情绪掌控的人,整个人生似乎毫无闪光点。
但又不得不说,原主亦是幸运的,有人关心他,还为他规划好了未来。
爷爷为他订下一门亲事,虽说要做上门女婿,但对方乃豪门大户,足以让他一生衣食无忧。
二叔二婶也待他如亲生之子,将他抚养成人。
原主原本握有一手好牌,却被打得稀烂。
许少安如今接手了这副烂牌,以致开局颇为艰难。
不过,苏家的这门亲事……
许少安感慨命运弄人,原本他觉得既然苏家想要退婚,那就退吧。
可怎料,苏小姐竟主动寻他,还向他倾诉衷肠,说这以文招婿不是她的意思。
这就耐人寻味了。
至于他被苏梦瑶所惊艳,这着实是个意外。
他起初并不知道这位便是苏小姐。
待知晓这位便是苏小姐,就是他的未婚妻之后,他便笃定。
这婚绝不能退。
如此美丽的未婚妻,岂能放手呢?
这些思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咧嘴一笑。
跟着许青衣踏入许府,穿过花园,正要走进通往内院的拱门时,一个声音传来:
“哟,这不是苏家即将被退婚的赘婿吗?是不是没钱了,又来讨钱了?”
许少安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二十七八岁、保养得不错的妇人,颇有几分御姐韵味,身姿袅袅地走来。
还别说,这腰扭得真不错。
这妇人脸上满是戏谑之色,话语也多是调侃。
这便是二叔许治平的小妾,名为雪琴的女子。
许少安眉梢一挑,乐呵呵一笑,道:“琴姨这是要借银子给我吗?”
雪琴愣了一下,以往这家伙定会说“关你屁事”之类的话,怎今日不按套路出牌?
这家伙的眼神似乎有些邪恶,这笑容也透着几分不善。
她脸色一沉:“怎么?是在你二婶那借不到钱,想来打我的主意了?”
许青衣很厌恶她这个姨娘,拉了拉许少安的衣袖,示意他别跟这女人多费口舌。
许少安笑了笑,不再理会雪琴,收回视线,向内院走去。
“我呸,就是个废物。”
雪琴双手叉腰,故意大声嚷道,“真是没出息的家伙,连自己的婚事都保不住,真是丢尽了咱们许家的脸。”
许少安眉头一皱,停下脚步,并未看向雪琴,而是对许青衣道:“你先去二婶那,我随后就到。”
“少安哥?”
许青衣抬头望着许少安,满心疑惑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刚想询问缘由,却听少安道:
“我跟琴姨联络联络感情,你别掺和。”
说着,许少安又捏了捏许青衣的脸蛋,“快去吧。”
这是少安哥第二次捏她的脸蛋,感觉有些怪异,记忆中,少安哥从前从未有过这般举动。
她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径直向内院走去。
雪琴一脸傲娇,“怎么,难道我说错了?你这般废物,还不让人说了?也不知咱们许家造了什么孽,竟出了你这样的败类。”
“你瞧瞧你,若有我家白衣一半的学识,苏家也不至于要退婚。”
“没出息的东西。”
“我劝你以后别再来许家,趁早和我们许家划清界限,也算你还有点良心。”
雪琴话音未落,忽然,许少安一个箭步冲至她身前,她大惊失色,下意识地向后退去,一个踉跄没站稳,摔倒在地。
许少安笑道:“雪琴阿姨,您这是怎么了?连站都站不稳,需不需要侄儿帮您请个大夫瞧瞧?”
雪琴慌张起身,站在许少安面前气急败坏:“你突然凑到我跟前做甚,吓我一跳。”
说着,只见许少安又一个箭步靠近她,与她的距离不过几公分,让这位二十七八岁的少妇呼吸急促起来,整个人慌张地往后退,险些再次摔倒。
“侄儿这不是想跟雪琴阿姨亲近亲近,联络感情嘛。”
“你给我站住。”
许少安偏不听,模样仿若要直接扑向雪琴,吓得雪琴“妈呀”一声,匆忙逃窜。
但许少安不依不饶,追着雪琴跑,也不触碰雪琴的身体,就紧贴在她身后几公分处,像块狗皮膏药似的,戏弄着这个年轻少妇。
终于,这个少妇一不小心,一头栽倒在地,头也磕破流血,许少安这才收手,站在原地笑嘻嘻地看着她。
见许少安不再追来,雪琴愤怒地说道:“许少安,你疯了吗?竟敢调戏我?”
“诶,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可没碰你一下。”
“再说,你一个半老徐娘,我调戏你?我还说你勾引我呢,回头我跟二叔讲讲,让二叔把你浸猪笼。”
在这个年代,女人怎能斗得过男人?
这人心叵测,若是许少安真这般去说,还真可能毁了她的名声。
她深知谣言的厉害,想当初许少安的废物之名远扬,这其中也有她不少“功劳”。
许少安收起笑容,一步步走过去,雪琴愈发看清许少安阴沉无比的脸。
她的屁股在地上向后挪动,一只手挡在胸前,惊慌失措地道:“你别过来,你……你……”
许少安停下脚步,“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要对你怎样似的。”
“你给我记住,你一个妇道人家别总是搬弄是非,要知道祸从口出,若日后再让我听到你阴阳怪气的,我就把你的衣服扒光,然后五花大绑地扔到大街上。”
他面容变得狰狞起来,恶狠狠地吐出这句话:“我可是真做得出来这种事的。”
雪琴只觉毛骨悚然,仿佛感觉到许少安体内似乎藏着一只恶魔,正散发着一种令人胆寒的邪恶气息。
就在这时,这边的吵闹惊动了家丁,此刻有家丁冲了过来。
只见雪琴瘫坐在地上,满头是血,而许少安则是一脸笑意地站在雪琴身前。
看上去,雪琴像是被许少安暴打了一顿。
却听许少安举起双手,道:“我可没打她,是她自己摔倒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许少安连碰都没碰她。
这些家丁脸色极为为难,还以为是进了贼人,却没想到是这般情形。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装聋作哑,过来凑什么热闹?
主人家的事,不是他们这些下人能够参与的。
就在这时,拱门处走出一人。
他便是许少安的二叔许志平。
许志平看到院子里的场景,同时也看到许少安略显尴尬的模样,眉头一皱,道:
“少安啊,你给我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