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当我们行至城寨下山路时,迎面走来一名侍卫,他对余苇宁说道:“大小姐,大长老让您去聚议堂。”
余苇宁点了点头,对那侍卫吩咐道:“你送公子回我家去。”说罢,她便径直朝南边山脚走去。
那侍卫则带我回到将军府邸。我心里不免揣测,余苇宁还是怕我逃走,所谓“送我回去”,其实是在派人监视我,看来她对我依然心存戒备。
回到将军府后,我径直回了客房,倒在床上,很快就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我起身走出房间,看到院子里将军和夫人也在,还有几个守卫围着一个人。我凑近一看,竟是徐若枫,忍不住喊道:“大家别动手,他是我朋友!”
一名守卫向将军报告道:“这人强闯将军府邸。”
我连忙解释:“这是一场误会。”
徐若枫也焦急地对我说道:“少主,你没事吧?”
我心里苦笑,他这人自己陷入险境,还先来关心我。我答道:“徐兄,我没事。”
将军看着我,问道:“他是你朋友?”
我点头道:“是的。”
将军随即命令守卫们退下,守卫们很快散开了。
将军继续追问:“那他为什么称你为少主?你究竟是谁?”
面对这个问题,我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此时徐若枫开口道:“他是我们大夫人的儿子。”
我心中暗骂徐若枫多嘴,现在更加难以自圆其说了。
将军冷冷说道:“原来你是汉南王府的人,那为什么要骗我们?”
我急忙解释:“我没有骗你们,我刚到汉南城不久,只是大夫人误以为我是她的儿子,我与王府毫无关系。”
将军却不信:“谁会认错自己的儿子?”
我说道:“大夫人二十多年未见儿子,认错并非没有可能。”
将军转向徐若枫,继续问道:“你觉得你家大夫人会认错吗?”
徐若枫坚定道:“不会,他就是少主。我此番前来,就是奉大夫人之命,护送少主回去。”
他的言辞让我百口莫辩,只盼他能少说几句。
将军又问:“这么说你不是汉南王派来的?”
徐若枫解释道:“我只是奉大夫人之命,与汉南王并无关系。”
将军若有所思地说道:“既然如此,我会调查清楚再放你们离开。在此之前,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随后吩咐下人给徐若枫也安排了一间客房。
跟随家仆来到另一间客房后,我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徐若枫答道:“自从你被挟持后,大夫人得知消息,心急如焚,命我不惜一切代价将你救回。小王爷也派兵追查,但追了几天毫无结果,最终无功而返。我一路南下打听,终于找到了他们的老巢。”
正聊着,家仆前来传话:“将军有请公子过去叙话。”我对徐若枫说:“我们一起去吧。”家仆却说道:“将军只请公子一人,且说公子朋友一路劳累,最好让他休息。”
我心里一动,知道将军此举不过是借口,便对徐若枫说道:“不用担心,我一个人能应付。”徐若枫还是不放心,劝道:“少主,我还是陪你一起去吧。”我摇摇头:“放心,我应付得了。”
于是,我随家仆来到将军的房间。将军夫妻二人都在,我拱手说道:“不知将军找我有何事?”
将军竟对我抱拳,郑重说道:“参见少主。”见他如此恭敬,我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
将军笑道:“之前我就觉得你很像大王爷,果然没错,你就是少主。真是苍天有眼,保住了大王爷的血脉。”
我无奈道:“我已经说了,我并不是什么少主,大夫人认错了人。”
将军却不为所动:“我认识大王爷多年,你和大王爷那么相像。大夫人绝没有认错。”
我无言以对,因为无论如何解释,他们都不会相信。
此时,将军夫人也说道:“少主,我们流落至此,皆因当年三王爷出卖了大王爷。三王爷趁大王爷北伐之际,勾结江东王,致使汉南城沦陷,还诬陷我家将军,背负叛贼之名。”
听到这里,我心中疑惑,难道连大夫人和徐若枫也不知道这些事?尽管如此,我暂时也只是半信半疑。
将军继续说道:“当年,大夫人怀你时,我夫人也怀着苇宁。那时少皇帝派我和大王爷一起共事,我们曾商定两家定下婚约。可没想到世事无常,之后大王爷遭难,大夫人痛失爱子,我们也被冠以叛贼之名。幸好天意眷顾,让大夫人找回了你。也是你和苇宁的缘分命中注定。即便相隔千里,她也要将你带回来。”
我听得半信半疑,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情。心中暗自思量,若他们所言为虚,回汉南问问大夫人便知;若为实,那又与我何干?我本就不是他们的袁少主。
从将军夫妇房间出来,我就去找徐若枫,他见我走进房间便问:“少主,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我答道。
徐若枫说道:“那就好了,不过这里的人有点古怪,我们还是得尽早离开此地。”
“我也是这样想,对了,徐兄,他们夫妇自称是认识大王爷,并且一起共事,不知是否真是如此?”我问他道。
徐若枫说道:“我也不知道,我被大王爷收养时年纪还小,再说没多久就被送去西峦跟随了我师父,是以对此也没有什么印象。”
“他们还说他们女儿和大夫人儿子曾经指腹为婚,不知你有没有听大夫人提过?”我问道。
徐若枫说道:“这事回去问大夫人便知晓,不过这事情他们不至于说谎,如果没有这件事,回到汉南一问便知道,我想他们没有必要对一件我们能够证实的事情而说谎。”
我想他说得有道理,但是心里总是觉得这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我实在难以相信这样巧合的事情,但想想大夫人错认我作儿子本身就是不可思议,并且我能来到这世界也是不可思议,在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里,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呢?
我回到自己客房,不再想着这些事,中午吃了饭,又去找徐若枫,主要是和他商议着什么时候回汉南城,其实对我来说在哪里都好,只是想到大夫人,为了让她可以安心,我还是要回去看看她。虽然我心里明白我不是她的亲生儿子,但是大夫人对我那么好,我岂能让她为我而担心,又怎能辜负她对我的一番好意。
次日一大早,我从睡梦中醒起来,刚刚洗漱完毕之后,将军的女儿便走入客房来,她对我说道:“你能陪我出去走走吗?”
“当然可以。”我高兴答道。
于是我跟着她出了将军宅邸,离开城寨,一直往那山顶走去,城寨离山顶也没有多远,一路上她也没有说话,我也只是跟着她身后。
快到山顶时,她回过头来,对我说道:“小时候,我经常一个人上来这山顶看日出。”
我看看这四周,说道:“这里的风景的确是漂亮。”
我们来到山顶,山顶的东边往下却是陡峭的悬崖,我们就坐在悬崖边的石头上面,这时太阳还没有出来,她说道:“你一定听说过指腹为婚吧。”我听她这样说,也是震惊,她现在提起这个,莫非她父母跟她说了,当下说道:“是的,我知道。”
她说道:“我娘怀我的时候,就曾和别人指腹为婚,小的时候,倒是没觉得什么,只是如今长大了,我也有了喜欢的人,而我又和别人订过亲,我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我现在才明白她叫我出来的原因了,是要让我向她父母拒绝,她这样说让我心里多多少少有点不好受,毕竟与她单独相处这些日子,我也很愉快,虽然相处的日子不是很长,而我还是她所挟持的人质,但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况且这一路上她待我也不差,我自然对她有些好感。可是现在她既然说得这样明白了,我还能怎样回答呢?难不成要我执意坚持这一门亲事,而让她不开心吗?我不能这么做,再说我也本不是大夫人的亲儿子。至少她还顾及我的感受,这样委婉的拒绝,我也应该大度一点,我缓缓说道:“在我来的世界里,女孩大多也是自己挑选喜欢的男孩而在一起,或许也有很多是因为别的原因而和另外一个人结合的,虽是如此,也是她们自己所选择的,没有人可以强迫另外一个人选择其不喜欢的。我想,不论是指腹为婚也好,父母之命也好,这都不应该成为你自由选择的障碍,如果你觉得这些阻碍到你,我会帮你清除的。”
她笑着说道:“你这话是真的?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的,你这样说我很开心。”
看到她笑得这般开心,我心里却是一点也不好受,只是将这份难受隐藏于心底最深处,不显现于脸上,不让她察觉到。我只是羡慕她所爱之人,却也不知那人是否像她爱他那样爱她。
这时,太阳也慢慢升了上来,在这山顶看日出却是那样壮观,而我却无暇欣赏这壮丽景观,只觉与我此刻的心情极不相衬。晨曦的日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愈发美丽,她的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泛起微笑。
我也强装笑容,心里却是一股莫名的难受。过了许久,她对我说:“我们回去吧。”说完起身下山去,我也没再和她说话,只是跟着她下山,距离却是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