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二天一早,徐若枫将我唤醒,怪只怪我昨晚没睡好,今天早上贪睡迟起。我不知道余苇宁昨夜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脑海中反复琢磨着她昨晚说过的话,总觉得有些蹊跷,但不愿多想。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向将军告知我们要离开的事。
我们找家仆说明来意后,家仆带我们到将军的房门前,敲了敲门,说道:“将军,袁公子和他的朋友前来拜见。”
里头传来一声:“进来吧。”
家仆推开门,让我们进屋,随即退下并关上门。将军坐在屋内,望着我们,开口道:“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答道:“将军,我们在此期间蒙您厚待,但家母在汉南城日夜牵挂我的安危,我想要回去报平安,免得她过于忧心。今日特来辞行,望将军见谅,我们也好尽早启程回汉南城。”
将军点头说道:“想走的人终究是留不住的,既然你们决定离开,我又岂能强留?只是那汉南王生性多疑,你们此番回去只恐怕会对你们不利,还望你们自己好自为之。”
当下便向那将军夫妇拜别,出了宅邸,徐若枫牵了他的马来,又去城寨另购一匹,分与我骑。
就这样我们沿着城寨下山去,却也不是来时上山的那条路,想必徐若枫是从这边山脚上山的,这城寨一直延伸到山脚,甚是繁华,想想此番离去,也不知有无机会再来此地,待到此刻真的离去,心中却还是有些不舍。
下了山,前方的路依然错综复杂,幸好有徐若枫带路,不然我一个人一定会在此迷路兜圈,怎么也绕不出去。但即便是经验丰富的徐若枫,也偶尔走错岔路,折返回来重新选择方向。尽管走了些冤枉路,最终我们还是顺利上了官道,余下的路程可以说是平坦顺畅。
一路上,我们逢客栈便投宿,见食馆便吃饭,如此日行夜宿,终于到了汉南城。
来到汉南王府前,徐若枫大步走入,我紧随其后。我们在王府内穿过几道回廊,来到大夫人的房前。徐若枫敲门,房内传来回应,他道:“属下徐若枫拜见大夫人。”门开了,开门的是小环。我们进了屋,我上前行礼道:“拜见大夫人。”
大夫人走过来,眼含泪水,哽咽道:“孩儿,你受苦了。”她随即对徐若枫道:“若枫,你一路辛苦了,先退下吧,我与念秋单独说说话。”徐若枫领命退下。大夫人又对小环道:“小环,你也退下,我们母子好好谈谈。”小环应声离开。
大夫人抱住我,放声大哭,却不发一言。我轻声安慰她道:“没事了,我已经平安回来了。”
大夫人哽咽着说:“都是那念杰,带你出去玩,却不安排人保护你。这些日子我已经痛骂他好几次了。”
我说道:“这些日子我也没受苦,那余将军一家待我也是不错。”
大夫人闻言,怒道:“别再提那叛贼,你父亲就是被他出卖,才枉死的!”
我辩解道:“但是余将军跟我说他是被人冤枉,他兄弟更是被冤屈而枉坐二十年牢。”
大夫人冷笑道:“没想到那叛贼还如此蛊惑你,真是可恶至极。”
我说道:“可我看他为人忠诚,不像是在撒谎。母亲,您是从何得知他们是叛贼的?”
大夫人沉吟片刻,说道:“这也是道听途说,我没有确凿证据。但既然老三认定他是叛徒,那必定不会有错。”
我犹豫着说道:“可是余将军告诉我,出卖大王爷的人是当今汉南王。”
大夫人大惊道:“怎么可能!你听信他的狡辩?老三和你父亲可是亲兄弟,怎么会对他下如此毒手!”
我说道:“就是为了权力,权力能使兄弟反目成仇,虽然我也不能确定余将军所说是否事实,但是也不能说没有这种可能性,我说给您听,只是希望您日后小心提防汉南王。”
大夫人神色凝重,喃喃道:“若真如他所说,那实在太可怕了。”
我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孩儿还有一事想请教母亲。”
大夫人说道:“有什么话尽管问吧。”
我问道:“我们与余将军家曾有过婚约吗?”
大夫人愣了一下,随即说道:“你不提我差点忘了,毕竟一晃就是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前,确实与他们家有过一段指腹为婚的约定,只是后来发生变故,你又与我们失散,是以从此之后再无将此事放在心上。若他们不是叛徒,倒也难得他们还记得此事。”
我心想,既然婚约属实,那余将军应当没有撒谎。但关于他是否背叛,尚未有定论,仍需多加考量。
到了晚上,我做了一个梦。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我很少做梦,因为我现在还搞不清楚我来到这个世界,这里所发生的一切算不算是一场梦。如果是一场梦的话,那么我在梦中为何还会做梦呢?
这个梦很简单,和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关联,场景也不像我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令人觉得更诡异的地方就是,它也不像是发生在我来自的那个现实世界。
梦的情形大致是这样的,我和我家姐在逃亡的时候,家姐在逃亡途中摔了一跤,被地上的尖锐的石块弄伤了小腿,于是用布条稍微简单包扎了一下。因为后面还有人追我们,只得扶着她一瘸一拐继续向前逃去。
逃至一个热闹城镇,在一家客店里歇脚,把家姐安置好后,然后去药房抓药,给她的伤口敷上,可是找遍整个城镇却也找不到药房,经过一家店铺,询问那家店主人药房位置,店主人是一位和蔼可亲的妇人,也很热心指给我药房的方位,我道谢后循着她所指点的方位去寻找,却依旧找不到药房,正一筹莫展,焦急如焚之际,却醒来了。
我很不喜欢这种未完成的梦,至少让我抓来药替家姐敷上,这梦才不至于留下遗憾,为什么认定梦里就是家姐呢?在梦里虽然没有什么清晰的样貌,但是感觉上,那却是真真切切的,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姐。
我说不出来为什么在这个世界会做这样一个未完成的梦,就像我不知道自己为何来到这个世界一样。冥冥之中觉得被这个世界的某种力量牵引着,但同时又感觉自己和这个世界没有半点关系,我存在于这个世界似乎是毫无意义的,就像这个碎片般的梦一样。
我再也睡不着了,天还没有亮,我想着刚才那个梦,这是要给我什么启示吗?但我实在捉摸不透,反而有一种失落感。这样的失落感因何而来,我又无从得知,或许是这个梦不够完整吧,不应该就这样从梦中醒来,我想要再次睡去,继续那未完成的梦。
但是人虽然睡了,梦却并未继续,只是这样睡着一直到天亮才醒来。
家仆来报小王爷来访的时候,已是上午,我和徐若枫也已吃过早餐。
我对徐若枫道:“他来一定是问南雀山将军那帮人的事情。”
徐若枫说道:“想来也是如此,平常我与小王爷也没怎么来往。”
我说道:“我看南雀山的人也还不坏,不知等下如何应对小王爷。”
徐若枫说道:“静观其变,我们只说些无关紧要的事。”
这时已见那小王爷带着一帮人大踏步进入宅内,小王爷走到我面前道:“王兄,见到你平安无恙,我也就宽心了,都怪我当日不应该带王兄去那刑场,让王兄被歹人挟持,这次特来请罪。”
我不知他现在为何称我作王兄,只是他这般称呼让我极不顺耳,我还是比较喜欢他叫我张公子,我可不大愿意做他兄弟,就我而言,也高攀不起。
我也不作声,他又接着说:“自从王兄被挟持之后,爹和大娘便来责备训斥我,说我没有让官兵保护你,王兄与大娘才相认,便又分离,这却也是我的责任,但也怪那些官兵不认识王兄,要是他们知道王兄是大娘的儿子,是汉南王府的少主,自然会保护王兄。于是我就给大娘和爹提议,让王兄和大娘在这汉南城母子公开相认,让汉南城的百姓和官兵个个都知道王兄是汉南城的少主。”
我想他这样做不是削弱了他在汉南城的地位,再不然他必定另有什么目的,或者是他爹这样安排的,但是这样也于他们父子无益。难道是大夫人的意思,虽也说得通,不曾想汉南王与小王爷也会答应,还特遣小王爷来亲自告知我,这其中必有古怪。
我说道:“我哪里是什么少主,只是大夫人错认我而已,这事又何必弄得全城皆知。”
小王爷说道:“王兄,你又何来如此说,王兄这些日子所遭苦难,本可避免,如今也已择良辰吉日,于汉南城公开母子相认,也好让这汉南官兵认清咱们汉南城少主,他日若那刺客来犯,官兵也好全力护卫。”
我也不再对他说什么,心想即使他父子就此事怀有什么目的,只消我谨慎小心,量他父子也不敢将我怎样,并且如此公开相认,于我也没什么坏处,若执意不肯答应与大夫人公开相认,只怕又伤了她的心。